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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火就像母親的手,以溫柔的撫觸將安柏麗包圍住。她四周的火焰升起,一道深紅色的火墻將她與外面的世界隔離,然而血火對這個充滿疑惑的女孩絲毫沒有造成傷害。她感到狐疑,這團火竟然不會傷人。然而當她推開石塊,火焰就會突然在她周圍迸發,對此她心裏有數。火焰在燒灼她,但是她並不會感到痛;一點也不熱,無煙,也沒味道。只有顏色,深紅色,還有感覺被包覆在熟悉和舒服的環境中。

一股睡意襲上心頭,過去這幾天來的痛苦、恐懼似乎都慢慢消退。她的眼睛好奇地從火焰後方看過去,想看看藏住血火的石窟還有和她一起來的同伴們。但是什麽也沒有,她只看到火焰。她想要暫時走出去一下,離開血火的範圍,但是內心有個聲音勸阻她這麽做。她感覺她應該留在原地。她應該要做她來這裏該做的事。

經過了這麽長的旅程、這麽多的苦難。但是現在要結束了。她找到了血火。這一切究竟是怎麽發生的?她突然想道。那時在漆黑、空蕩蕩的石窟中,她站在那裏,像她的同伴一樣正為了在打不破的玻璃門後找不到血火而感到沮喪,他們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突然間……突然間她感覺到血火的存在。她不知該如何描述,但是沒有更好的方式。這種感覺跟她在哈洛斯邊緣時所經歷的一樣,當時她躲在灌木叢中等威爾回來,有個感覺警告她死神正在接近。這個感覺來自內心深處,告訴她說血火就在石窟裏,她一定要找到它。那時她向前邊走邊摸索,相信她的直覺,不清楚是什麽讓她這麽做的。甚至當她在石窟巖塊下找到血火,並警告威爾不要靠近她,還有推開巖石讓火冒出時,她都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在引導她。

這個想法困擾著她。她並不了解。但有個東西在撫摸她。她必須知道那是什麽。她閉上眼睛,想把它找出來。

慢慢地她理解了。

剛開始她以為一定是血火,是血火拉她來這裏的。不過血火並不是有感知能力的東西,它是一股自然的力量,古老而充滿活力,它賦予萬物生命,不過沒有思想。不是血火。接著她想,如果不是血火,那麽一定是她所帶來的種子,是艾爾奎斯樹給她的小生命。艾爾奎斯樹是有感知的,因此她的種子也能感知。種子能夠提醒她死神和血火……但是,那也不對。艾爾奎斯樹的種子要沉浸在血火的火焰中才會具有生命。它現在是休眠狀態,需要血火來喚醒它。不是那顆種子。

但是如果不是血火,也不是種子,那會是什麽呢?

然後她明白了。是她。在她內心深處的某個念頭警告她說死神來了。在她內心深處的某個念頭提醒她說血火在這裏。這些聲音來自她的心底,因為它們屬於她。這是唯一合理的答案。她的眼睛驚訝地張開,然後很快地又閉上。這些聲音為什麽是她的?她開始回想起艾爾奎斯樹對她造成的影響,這棵樹改變了她,直到她不再感覺她自己是這棵樹的延伸。是這棵樹讓她變得如此嗎?她被影響的程度比她認為的還要深嗎?

她對這樣的可能性感到害怕,就像每次當她一想到艾爾奎斯樹把她的人偷走一樣,她總是感到害怕。她努力地讓自己的恐懼感消散。現在沒有理由害怕了。那些都已經被拋諸腦後。尋找血火的旅程結束了。她遵守了諾言。剩下的就是讓艾爾奎斯樹繼續活下去。

她將手伸進束腰外衣中,拿出生命之源的種子。它摸起來很溫暖,而且是活的,就好像預知它的休眠狀態就要結束了一般。她的恐懼感又回來了,來得既突然又強烈,讓她想要縮手。她猶豫了,感覺她的意志力開始消退。這個儀式會比她想象的還復雜嗎?威爾在哪裏?他答應要照顧她的。他答應要給她信心,讓她不會畏縮。他在哪裏?她需要威爾,她需要他到她身邊。

但是威爾·歐姆斯福德沒有來。他在火墻外,她知道他不能過來找她,她必須獨力完成。她被賦予了這項任務,這是她接受的職責。她深吸了一口氣。只要將艾爾奎斯樹的種子在火焰中放一會兒,這個任務就結束了。她一路行來就是為此,現在她應該要做這件事了。但是恐懼感持續存在。它像一種病,老是纏著她,她討厭這種感覺,因為她不了解它。為什麽她會這麽害怕呢?

在她手中,種子緩緩出現脈動。

連這顆種子都讓她感到害怕,即使它是這棵樹這麽小的一部分。回憶在她心中來了又去。一開始他們是如此親近,艾爾奎斯樹和她。沒有恐懼,只有愛。只有喜悅和分享。是什麽改變了這一切?為什麽她開始覺得自己會消失在這棵樹裏?這件事真可怕!到現在這種恐懼感還是揮之不去。艾爾奎斯樹有什麽權利對她做這種事?艾爾奎斯樹有什麽權利這樣利用她?艾爾奎斯樹有什麽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