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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威爾·歐姆斯福德回過神來,他才知道他再也看不到安柏麗了。他心中疑慮著,覺得他的眼睛在欺騙他,血火只是將她隱藏在陰影和深紅色的火光中,她一定還站在之前她所站的巖塊上。可是如果是這樣,為什麽他看不見她?

他往血火走過去,想一探究竟,這時他聽到尖叫聲——高亢淒厲,在寂靜中徘徊不去。

“小小!”艾瑞崔麗亞害怕地輕聲叫著。

她已經往通道走去,威爾追上她,趕緊將她拉回血火處。浪子發出嚎叫以示警告,黑貝爾擒住它的脖子。

然後他們聽見有東西穿越瀑布而來。不是小小,威爾知道;是其他東西,比小小大很多的東西。從腳步聲就可以判斷。但如果不是小小,那麽……

浪子頸部後方的短毛因害怕而豎立起來,接著這只大狗趴下,發出低吼。

“到我後面。”威爾揮手示意艾瑞崔麗亞和黑貝爾到他身後。

他的手已經伸入束腰外衣,拿出裝著精靈石的囊袋。他走到燃燒的血火所在的巖塊邊緣,眼睛盯著石窟的入口。他猛地拉開皮制拉繩,手指慌亂地摸索著。

是死神。

它的影子從石窟入口移進來,像月亮的移動一樣無聲無息。死神走起路來像一個人,但是它比一般人要高大許多,黑漆漆的身形甚至比亞拉儂還高大。他們只看見長袍和兜帽。當它從通道走來,血火深紅色的火光像血一般流失。

艾瑞崔麗亞害怕的呻吟聲劃破了寧靜。一只巨大的鉤形利爪上掛著支離破碎的小小。

盜賊女孩立刻拿出匕首。死神從陰暗的兜帽下看著她,沒有臉孔,冷酷無情。威爾發覺自己的身體變得寒冷,甚至比他第一次看到莫蘭洛時還要冷。這個魔物的出現讓他感到徹底的邪惡。他突然想到被它殺害的犧牲者。現在它來找他了。

他開始顫抖,內心的恐懼強烈到像一只活的生物般。他的眼睛無法從這個魔物身上移開,雖然他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都祈求他這麽做。在他身旁,艾瑞崔麗亞已經嚇得臉色慘白,她黝黑的眼睛看向威爾。黑貝爾往後退了一步,浪子的嚎叫變成哀鳴聲。

當死神走進來時,它的動作流暢無聲。威爾·歐姆斯福德作好了準備。握著精靈石的手舉了起來。死神停下腳步。無臉的兜帽緩緩掀起。但是讓它遲疑的並不是威爾,而是後方燃燒的深紅色火焰。血火擾亂了它的心思。死神靜靜地看著這血紅色的火焰舔舐著平滑的巖塊表面並上升至石窟的頂部。火焰似乎沒什麽威脅性。它只是在燃燒,冰冷、無煙、穩定,沒有留下任何印記。死神靜待片刻,只是看著。然後它往前走。

那一刻,噩夢又回到威爾·歐姆斯福德身上——在海芬斯坦以及在派肯山中幹擾他睡眠的夢魘,在噩夢中,這個怪物在迷霧和黑夜中獵殺他,他逃不出這個怪物的手掌心。現在這個夢魘像進入他夢中那樣來到他眼前,所有當時心中的感覺全都重現,只是更強烈、更令人害怕。是死神在追他,從一個想象的夢境到另一個夢境,現在從噩夢走到現實世界中。但是這次他無處可逃,無法從夢中醒來。這一次他逃不掉了。

亞拉儂!救我!

他退縮到內心深處,發現德魯伊的話漂浮在一大片不合理的恐懼之海中。相信你自己,要有信心。他想起這些話。他將手穩住,傾其所能地召喚精靈石的法力。他全心投入,感覺自己掉落到一層層的藍光中。當他陷落時,他的視線似乎被蒙蔽了,血火的猩紅色火光似乎褪成灰白色。他現在接近了,接近了。他可以感覺到精靈石魔力的火焰。

但是什麽都沒發生。

他當時驚慌不已,一時之間,恐懼感淹沒了他,他差一點就想不顧一切地逃跑。但他心裏明白,已經無處可逃了,所以他仍站在原地不動。障礙依然在他心裏,在提爾芬區遭遇到那只魔物後,這層內心障礙總是如影隨形地跟著他,因為他不是精靈石真正的主人,不是該持有精靈石的人,他是個笨谷地人,自以為能夠做超越自己能力範圍的事。

“醫士!”艾瑞崔麗亞拼命尖叫。

威爾又試了一次,還是失敗了。精靈石的法力無法召喚出來。他做不到,他無法控制它。他滿頭大汗,緊緊握住精靈石,石頭的邊緣刺進他的掌心。為什麽它們的法力召喚不出來?

接著艾瑞崔麗亞走到旁邊,突然拿起匕首佯裝要攻擊,叫魔物追她。死神轉過身,當她緩緩走下巖塊,無臉兜帽人跟著她,看起來她想要跑出石窟入口。威爾馬上意識到她要做什麽;她要幫他爭取些寶貴的時間,讓他召喚出精靈石的法力。他想要叫住她,叫她回來,跟她說自己再也無法使用這個魔法。但是他說不出話來。當他費盡心力要沖破阻擋在他與精靈石之間的障礙時,淚水湧上眼角。她就要死了,他瘋狂地想。死神會殺了她,而他只能站在原地,目睹這一切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