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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發現精靈石不見了的清晨,魔物正進攻埃布爾隆。令人膽寒的呼喊聲劃破早晨的寧靜,這群黑暗界的怪物在拋除理智和思維的情況下,從黑壓壓的樹林中竄出,並跳進頌河的河水中。仿佛一個巨大的汙漬在水中暈開一般,它們塞滿了河流,大的小的,快的慢的,在水中跳躍、爬行,隨著急流而上下起伏。有些在河水中遊泳,向前猛沖,不停踢水,以抵達另一邊的河岸。那些身體輕巧敏捷的則飛越河的上空,或跳躍其上,掠過水面。其他的體型大到可以踩著河道底部行走的,笨拙地往前直沖,它們口鼻擡得高高的,一會兒上下快速擺動,一會兒又沉入水中。還有許多搭著簡陋的船只和木筏,愚蠢地將篙撐在水中,並緊緊抓住任何靠近的物體,好讓自己被拉至安全的地方。這群魔物被瘋狂所驅使,它們生來就對於在不到數百米遠的地方等待著它們的敵人恨之入骨。

雖然迎面而來的魔物在數量、體型以及兇殘的行徑方面可能讓心志不堅的抵抗者嚇破膽,但是精靈們堅守崗位。這是他們的決戰時刻。他們保護的是自己的家園。他們要在此奮戰到底和死在家鄉,就算只剩最後一個男人、女人和孩子,也不要完全被逐出家園,在異地流亡,像動物般被他們的追逐者獵殺。

在艾爾菲齊碉堡上的城垛頂端,安德看著魔物如潮水般席卷而來。亞拉儂站在他身邊。兩人都沒說話。過了半晌,安德的眼睛往上看。在頭上方高處,有個小黑點從淩晨的晴空出現,當它盤旋而下時,愈來愈大。是戴恩和他的洛克鳥——舞者。他們往下飛翔,滑過卡洛嵐山的峭壁,最後降落在安德和德魯伊上方寬廣的坡道上。戴恩從大鳥背上躍下,他趕緊跑到精靈王子等候的地方。

“有多少人?”安德立刻問道。

戴恩搖搖頭。“連樹林和濃霧都掩藏不了它們全數的人,我們眼前所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

安德點點頭,心頭一沉。但是亞拉儂已事先告訴了他這種景況。他忍住不看德魯伊,問道:“它們試圖要包抄我們嗎,戴恩?”

飛翼人搖搖頭。“它們大軍直沖卡洛嵐山而來。”他匆匆朝下看了一眼正在進攻的魔物,它們在頌河中拼命掙紮和亂蹦亂跳,然後他轉身走回城垛。“我讓舞者休息幾分鐘,然後再飛到後方看一看。王子殿下,祝你好運。”

安德幾乎沒聽到他講的話。“我們必須堅守在這裏。”他自言自語地說道。

在河邊,一排排的精靈長弓咻咻地射出,但對於身上覆蓋著鱗片和獸皮的魔物而言,弓箭就像無攻擊力的樹枝一樣彈起,不過有些魔物發現自己受了傷,被箭刺中的哀號聲勝過攻擊的呼喊聲。黑色的軀體扭曲著,沉入湍急的河水中,消失在蜂擁而至的魔物群中。弓箭手不斷地將箭射向往前推進的敵軍,但是魔物還是往前沖,整個西岸和河道全部黑壓壓一片,它們拼命地要沖向精靈的防禦墻。

突然,卡洛嵐山頂傳出一聲口號,歡呼聲響起。在黎明前的昏暗中,精靈們很快地轉身看去,一個高大、白發的騎士出現在眼前,他們的臉上展現出不可置信和欣喜的神情。在整個艾爾菲齊,呼叫聲接連不斷。整排頌河的前線,在路障和防禦墻的後方,一大清早就充滿震耳欲聾的呼喊聲。

“伊凡丁!伊凡丁騎馬過來了!”

在極短的時間裏,精靈們像脫胎換骨般,充滿了新希望、新信心、新生命。統領他們將近六十年,曾經對抗黑魔君並在最後獲得勝利的國王就在這裏。在黑立思山谷受了重傷,差一點就性命難保,但他又回來了。因為他的出現,沒有任何的邪惡可以戰勝他們。

伊凡丁!

不過仍然有某些對方不對勁;當伊凡丁下馬,安德就察覺到了。他看起來很堅強,他臉上的假面反映出他的決心和鋼鐵般的意志,那是他一直以來所表現出的勇猛剛強的一面。但是眼神透露出他的失落感,消沉的意志侵蝕了他的心。他的兒子看出他父王的心思,他知道亞拉儂也看出來了。那天早上騎馬過來的只是國王的軀殼,他要跟他的人民在一起。他知道如果精靈輸了這場戰爭,他們就會讓邪惡勢力進入四境,無人能阻止,同樣的事也會降臨在其他所有的種族身上,並毀滅他們。打擊邪惡勢力的責任必定落在精靈的身上,而伊凡丁更是責無旁貸,因為他是他們的國王。

安德給他父親一個溫暖的擁抱,掩藏他心中的悲傷。然後他後退幾步,將艾爾奎斯樹的木杖交給他父親。

“這是屬於您的,國王陛下。”

伊凡丁似乎遲疑了片刻,然後緩緩地搖搖頭。“不,安德。現在,它是屬於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