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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傍晚,白晝消失,雨勢轉變成薄霧,邊境自由軍團進入埃布爾隆。城裏的人們看見他們經過,都停下手邊的工作,並竊竊私語起來。從山頂的林木通道到山下的森林道路,只有靜悄悄的聲音。果然是自由軍團沒錯。

安德·艾力山鐸仍然與他父王以及亞拉儂關在宅邸的書房中。說也奇怪,他們待在裏頭,是因為亞拉儂堅稱他要先熟悉西境裏頭沙朗丹儂的地圖,並提出防禦計劃。這時,蓋爾捎來口信說軍團抵達了。

“陛下,有個邊境軍團的騎兵部隊剛剛從卡拉洪開拔到這裏。”這名年輕的國王助理突然出現在書房門邊向國王稟報,“我們的巡邏隊於一小時前在城市東邊遇見他們,並陪同他們進城。他們應該沒過多久就會到達這裏。”

“邊境軍!”老國王疲憊的臉上笑逐顏開,“我簡直不敢奢望。什麽樣的部隊,蓋爾?他們有多少人?”

“還不清楚,國王陛下。巡邏隊的傳令兵帶了這則消息,但是沒說到細節。”助理應道。

“沒關系。”伊凡丁站起來,走向門邊,“任何的協助都歡迎,無論是誰……”

亞拉儂低沉的聲音突然喚回了國王的注意。“伊凡丁國王!我們現在有重要的事要做,不應被打斷。或許你的兒子可以代替你去接待這群邊境人。”

安德驚訝地看著亞拉儂,並熱切地看著他的父親。國王猶豫了一下,然後凝視著他兒子眼中的神情,點點頭。

“很好,安德。請代我向邊境軍團的指揮官致意,並告訴他我會在晚一點接見他。幫他們打點好軍營。”

安德很高興被賦予一項較重要的任務,他趕緊跑出宅邸,身後跟了一群精靈狩獵隊員當護衛。他對於亞拉儂毫無預警的提議從原本的驚訝很快地轉變成好奇。他想到這並不是第一次亞拉儂刻意要他參與其中,但其實他大可不必這麽做。第一次是當亞拉儂向伊凡丁提到安柏麗和血火的那次。他提醒安德說在他前往帕瑞諾的期間,他要負起保護他父王的責任。這種同盟的感覺讓他在高等議會中,當其他人都不表態的情況下,他站起來選擇與安柏麗站在同一陣線。在今天傍晚的會面中,亞拉儂將艾爾奎斯樹的木杖交給他父王。在這些場合中,在場的應該是亞利安,而不是他。為什麽亞利安都剛好不在呢?

他剛經過宅邸大院的前門,心裏還在想著這件事,這時遠處的邊境騎兵部隊已經在前方的路上朝他們走來,整支部隊彎彎曲曲地緩緩出現在他們眼前。安德慢下腳步,皺起眉頭。他認得出這群騎士。灰色長袍鑲著赭紅色滾邊,在他們的肩上翻飛,人人頭上戴的寬邊帽上豎著一根羽毛。長弓與寬刀掛在馬鞍帶上,短劍掛在他們的背上。每個騎士手中都握著一支長矛,上頭的紅灰色小三角旗迎風飄揚,馬匹穿著輕便的皮盔甲,裝飾著金屬鉚釘。一小群精靈狩獵隊員在城市東邊巡邏時遇見他們,便陪同他們過來,他們以整齊劃一的隊伍穿過雨後濕漉的埃布爾隆街道,完全不理會聚集在左右兩旁圍觀他們的群眾。

“是自由軍團。”安德自言自語地說道,“他們派自由軍團給我們。”

很少有人沒聽過自由軍團,這個軍團是卡拉洪邊境軍團中最出名,同時也是最受爭議的部隊。該軍團的名稱得自於它給予加入這個軍團的人們的一個承諾——軍團中的軍人可以義無反顧地拋棄過往,或者不需解釋他們過去生命中所發生的事。軍團中大多數的人都有著不簡單的故事。他們來自不同的國度,有著不同的歷史,過著不同的生活,但是他們都是因為相同的理由而來。他們之中有盜賊、殺手和騙子、其他軍隊的逃兵、高等和低等血統的人、有榮譽感和沒榮譽感的人,有些正被搜尋,有些正在逃亡,有些正在流浪,但是所有的人都試圖告別過去,忘記從前的身份,並重新開始。自由軍團給了他們這樣的機會。沒有一名自由軍團的軍人會被詢問他們的過往,他們的生命從加入軍團的那一天才開始。往者已矣,只有現在才重要,而且一個人在他服役期間可以塑造他自己。

自由軍團是邊境軍中的雜亂組織,他們是經過安排的犧牲品。軍團中的軍人都是沖鋒隊,而且身先士卒。自從這個軍團在三十多年前成軍以來,在每一場征戰中,它的傷亡數都是最高的。雖然自由軍團的軍人拋卻過往,但未來卻是更加的不確定。而且,大多數的人認為這是一項公平的交易。畢竟,每件事都要付出代價,而這個代價並非完全不合理。如果真要說他們所付出的代價,那就是犧牲生命的士兵可以引以為傲;他們會感覺自己的重要性,這種認同感讓他們與其他四境中的戰士有所區隔。軍人應該戰死沙場是自由軍團的傳統。對這個軍團中的人而言,戰死並不重要;死亡是他們存在的現實,而且他們將死亡視為舊識,他們不止一次與死亡擦肩而過,因為死得其所才是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