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當晚剩下的時間,他們都在找離開的路。只有一把火炬可以作為照明,他們順著一條似乎漫無止境的通道和樓梯持續蜿蜒地往山下走。過去幾天的磨難讓他們筋疲力盡,他們無意識地沿著這座古老要塞的通道跌跌撞撞地走著,彼此的手緊扣在一起。他們沒有交談,現在只想逃出這座山。

到後來時間對他們而言已無意義。他們不知道這些通道會帶他們去往哪裏。他們盲目地相信命運和直覺,兩人抱著孤注一擲、不需言說的堅持沿著隧道和通道前進,他們相信最後一定可以出得去。他們的肌肉疼痛和痙攣,因為疲累而視線模糊。火把也快燒盡了,只剩下一小段殘枝。但通道依舊繼續曲折地往前延伸。

終於,他們走到了通道的盡頭,一扇巨大的鐵門用兩道鎖和橫木扣住。威爾伸出手,但安柏麗抓住他,她的聲音疲累中帶著緊張。

“威爾,萬一有魔物在外頭等著我們怎麽辦?”

威爾無言地看著她。他到目前為止都沒有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回想從德瑞森林之後降臨在他們身上的每件事。魔物似乎總是能找到他們。即使死神最後也死了,但是還有其他魔物。而且在埃布爾隆的間諜也聽見了所有的事。

“威爾?”安柏麗在等威爾回答,臉上充滿焦慮。

他作出了決定。“我們已經無路可退。”

他輕輕地將女孩的手移開,並示意要她站在身後。然後他小心翼翼地解開鎖,並拉開橫木,將門打開。朦朧的日光從門口照進來。在外頭,摩米頓河渾濁的河水微微拍擊著一座深長洞穴的墻面,精靈在洞穴裏建造了一個隱秘的船塢。威爾和安柏麗迅速地交換著眼神。威爾不發一語,將火把丟到隧道的地上,火焰熄了。

船塢和停泊的船只都已經腐壞,不能再使用了。威爾和安柏麗沿著洞穴裏一條狹窄的巖架行走,最後走到位於派肯山底部林木扶疏的河岸邊。這裏沒有其他人,只有他們。

黎明才剛破曉,大地也覆蓋著一層白色霜雪。他們驚訝地凝視著眼前的景象,看著自己呼出的氣在眼前變成白霧,感覺冷空氣滲入他們衣服下濕黏的身體裏。河水在兩座山峰之間奔湧翻騰,往東流經林地,寬廣的河面籠罩在一層厚重的霧氣當中。

威爾狐疑地環顧四周。突然間,他看見一艘小艇靠著河岸停泊,一部分的船身藏匿在灌木叢中。他牽著安柏麗,然後走到這艘小艇邊。這是一艘狀況良好的漁船,以繩索系住,顯然是有人喜好偶爾在深邃的洞穴附近釣魚。威爾松開繩索,協助安柏麗登上小艇。他們比那位不在場的漁人更需要這艘船。

他們順著水流往東漂移。黎明變成白晝,天氣暖和了起來。安柏麗拉起鬥篷,幾乎立刻入睡。如果可以的話,威爾也會好好睡上一覺。但是他極度勞累,以至無法入睡。他將一支放在船中的小槳穿入船尾的槳托中,在小船的後方撐著槳,讓船順著河道前進。他呆呆地看著太陽從山的後方升起,早晨的朦朧煙消雲散。周圍森林中的冰霜也一點一滴地融化了,摩米頓河帶著他們繼續漂流,現在已經看不見派肯山的山峰,取而代之的是濕濡的綠色林地。天空已經放晴,一掃連日來的陰霾,藍天裏點綴著幾朵白雲,慵懶地悠遊在晨光中。

接近中午時,摩米頓河開始改變方向,朝馬刺山流去。天氣很暖和,清晨的潮濕與寒意已從他們的身體和衣服上蒸發。一群色彩艷麗的鳥兒響亮地鳴叫,飛越摩米頓河。野花的香味彌漫在空氣中。

安柏麗伸伸懶腰,醒了過來,她惺忪的睡眼很快地落在威爾身上。

“你休息過嗎?”她昏昏欲睡地問道。

他搖搖頭,說道:“我不能睡。”

她坐了起來。“去睡吧。我可以掌舵。你必須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不累。”

“威爾,你累了。你得睡個覺。”她的聲音裏充滿了關心。

他默默地看了她片刻,眼神中流露出憂愁。“你知道我在塔樓發生了什麽事嗎?”他終於開口問道。

她緩緩地搖著頭。“不知道,我想你也不知道。”

“我知道!我試著要使用精靈石,但沒辦法。我失去了這種能力。”

“之前當你在提爾芬嘗試使用精靈石的時候,你也遭遇到危機。或許這次你試得很辛苦。或許你沒有盡全力。”女孩回應道。

“我盡了全力了,使出全身的力量召喚精靈石的法力。但是什麽事都沒發生。因為我的精靈血統混合了人類的血液。只有精靈血統能召喚這些石頭,看起來,我的力量其實很微弱。安柏麗。我曾經克服了它一次,但是我無法再做第二次。”他輕聲地辯駁。

她走過來坐在他附近,她的手輕輕地放在他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