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隔天晚上,伊凡丁獨自坐在書房的僻靜處,專心閱讀事務表,這些是提醒他早上要處理的事項。他坐在木制書桌前,倦怠地看著桌上油燈的光線。

伊凡丁瞄了曼克斯一眼,它四肢張開,靠著房間的書櫃趴著,正在呼呼大睡。伊凡丁會心一笑。老狗啊!他心想,你睡得真好,深沉、無夢且無憂無慮。他願意以高額的代價換得一夜好眠。他近日總是睡得不安穩,不愉快的現實會扭曲成夢魘,伴他入眠。每個晚上都是如此,至少要到黎明才會結束這樣的掙紮。

他揉揉眼睛,然後搓搓臉,再用手捂住眼睛。他必須趕快睡個覺,因為睡眠在此刻很重要。

當他將雙手拿開時,他發現自己在盯著亞拉儂看。一時間他還以為這只是疲勞過度產生的幻想。但是當他定睛細看,而影像並沒有消失時,他立刻站了起來。

“亞拉儂,我還以為見鬼了!”

亞拉儂走向前,兩人握緊手。國王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找到她了嗎?”

亞拉儂點點頭。“她就在這兒。”

兩個人不發一語地看著對方。在書櫃旁,曼克斯擡起頭來打哈欠。

“你從哪裏帶她回來的?”國王最後說道。

“從她可以受到庇護的地方。”亞拉儂回答。他放開國王的手。“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了。我希望你召集你的兒子還有你最信任的臣子,讓他們在一個鐘頭內到精靈高等議會堂集合,並訴他們我有話要說。不要讓其他人知道。記得讓護衛隊在外面看守。一個鐘頭後,我會跟你們會合。”

他轉過身,然後往敞開的窗子走去。

“安柏麗……?”伊凡丁對著他的背影喊道。

“一小時。”亞拉儂回答,然後溜進窗簾後方,不見了蹤影。

一個鐘頭過去了,由精靈國王召集的眾人都在高等議會堂集合。議事廳是一個洞穴狀的六角形小房間,以橡木和石頭建造而成,巨大的梁柱架起天花板,成星形隆起。在一面飾墻前放置了國王的講台,沿著其他三面墻則設置了樓座。在房間的正中央,放置了一張寬大的橢圓形長桌,周圍準備了二十一張椅子給精靈高等議會的議員就坐。

今天晚上只有六個人坐在這些椅子上。其中一位是安德·艾力山鐸。他很少跟坐在身旁的其他五人交談,他的眼睛不住地遊移在房間緊閉的雙扇門上,心裏一直在想著安柏麗。雖然當他父親來告訴他亞拉儂回來的消息時並未提到這個女孩,然而他很確定安柏麗已經回到埃布爾隆了,否則,這場會議不會召開得這麽倉促。他也確信亞拉儂試圖要將她帶到議會前,並委托她尋找血火。假如國王帶頭響應亞拉儂的請求,並表示支持的話,那麽其他人很可能會默默附議。無論如何,他不認為他的父親會這麽做。他會先聽聽在場其他人的意見,然後才作決定。

安德匆匆看了他父親一眼,然後又望向別處。自己的意見會是什麽?他忽然想道。他會被要求發言,但是他如何確信自己能夠就安柏麗的情況作客觀的發言?情感與理性的矛盾將影響他的判斷。或許他最好什麽都不說,聽從其他人的決定才是上策。

他快速地掃過眾人的臉。他認為父親挑選出的人各方立場兼具,不偏袒任何一方。而當他們聽到將要被咨詢的問題時,又會作出什麽樣的判定呢?

他發現自己不能確定。

亞利安·艾力山鐸坐在他父親的右側,這個位置是留給王儲坐的。國王會先注視亞利安,一直以來,只要是必須作重要決定時,他都會這樣做。亞利安是父親的力量,國王非常疼愛他。只有他在的時候,伊凡丁才會感到安心。安德知道不管他如何努力,他都無法給父親這種安全感。但是亞利安缺乏同情心,有時顯露出固執的性格。他曾經很疼愛安柏麗,她是摯愛的手足艾恩唯一的孩子。但從他這個弟弟過世後,他變了,當安柏麗背離了精英的職責,他變得更多了。王儲的心裏痛苦萬分,難以判斷這個痛苦有多深。

國王的第一大臣艾默·丘斯坐在亞利安的旁邊。身為第一大臣,若國王未能出席,他就要代表主持會議。他口若懸河,說話具有影響力,人們相信他能公正表達出心裏的想法。雖然伊凡丁和第一大臣對於議事並不總是看法一致,不過他們還是非常尊重彼此的意見。伊凡丁會用心聆聽第一大臣所說的話。

卡爾·賓達能,精靈軍隊的指揮官,是國王最老也是最親密的朋友。雖然小國王十歲,但他外表卻比實際年齡老多了。他白發披肩,臉像歷經風霜的枯木,因為一生都在戰場上打滾而留下傷疤和節瘤。賓達能有著像鋼鐵般堅硬的決心,他是顧問團中最能被預測的。這位老軍人完全效忠於國王,他所提供的建議總是以國王的最佳利益為優先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