獬豸(第6/11頁)

我真後悔早上只洗了一個蘋果出來,不能砸死林志生為民除害實在無言愧對廣大群眾。

林志生忽然看著我笑:“看你這個樣子,故事是不是還沒有結束?”

沒錯,這件事當然不只是這樣簡單。

再一次在便利店裏見到羅雪衣的時候,獬豸發現她比往日更加憔悴了。

如果以往她盡管疲憊,卻還有著一口氣支撐的話,現在的她,已經連最後一點兒靈魂都失去了。

她非常忙碌,丈夫的後事都要她一手張羅,如今物價飆升,買一個墓地都要好幾萬,這些經濟壓力幾乎將她完全壓垮。

見到獬豸的時候,她也只是擡了擡眼皮子,輕輕地點點頭。

“還好嗎?”獬豸這樣問道。

羅雪衣渾渾噩噩地搖頭,絮絮叨叨地著最近的事情。

丈夫被殺了,警察兇手是從窗戶外跳進去的,但那可是六十九樓,怎麽看都不合理,警察可能是習慣高空作業的工人,但那些日子這幢樓也沒有工人進出。

更讓人絕望的是,現場根本沒有留下任何指紋,監控錄像也沒有拍到可疑的人物,她結婚七年的丈夫,就這樣被人不明不白地殘忍殺害了。

她埋怨警察的不作為,談到嫌疑人的時候,她的目光中露出了兇狠的神色。

“如果讓我知道兇手是誰,我一定會親手殺掉他!”

獬豸忽然有些站立不穩。

他不解地問道:“你不是很恨你丈夫嗎?”

羅雪衣像是看外星人一樣看著獬豸,瞪大了眼睛,露出了大駭的神色:“我從來沒有希望過他死。”

獬豸有些不解:“可是……”

羅雪衣的眼睛迅速蒙起一層水霧:“盡管他對我不太好,但他還是我丈夫,我們在大學裏就戀愛了,經過那麽多風風雨雨……究竟是誰,要拆散我們兩個……”

羅雪衣忽然擡起雙眸:“我恨他!我恨兇手!我要把兇手碎屍萬段!”

她目光裏的仇怨不是假的,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獬豸不出話來,他不住地退後,不心撞上了貨架,抖落了不少貨品,噼裏啪啦落到地上。

“對不起。”獬豸急忙蹲下去撿,然後落荒而逃。

聽獬豸費了不少工夫,才打聽到妖怪鑒定處這個地方。

進門他也不敲門,我明明反鎖了門披了件衣服睡午覺,結果就聽到有人在我耳邊:“姑娘,能給我做個鑒定嗎?”

我嚇得差點兒給他跪下。

我的姑爺爺欸,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獬豸這個妖怪,妖力並不算特高,但勝在名氣大,中國上下五千年,對它心存敬畏的可不少。不過現在大家都愛叫它“獨角獸”,還老和西方那種頭上長角的馬混淆在一塊兒。

而他的妖怪異秉更是令人聞風喪膽,一瞪就能辨忠奸,惡人的靈魂被吞吃入腹,而善人就會得到護佑。我雖然覺得自己算不上罪大惡極,但捫心自問也算不上什麽好人,所以我也怕他。

而且祖宗傳下來的師筆記上也寫過這麽一句話:“獬豸,可恨!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油鹽不進,不可理喻,我師後人不許搭理他!”字還是用朱砂寫的,我爸爸那一輩覺得過去用來當筆記的宣紙時間久了不便保存,就用紅色圓珠筆原樣描了一遍在本子上,完好無損地將這份不明就裏的憤怒保留了下來。

雖然不知道獬豸和前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我還是悠著點來的好。

獬豸將之前的事情都告訴了我,他自從不能使用妖力,就一直憑借肉身維持著正義,每次都會觀察許久,以肉眼判斷善惡,然後伸張正義,盡管速度很慢,但他依然沒有放棄。

我心裏一涼,問他這幾年殺了多少惡人。

“一十三人。”

妖怪殺人,在國安十八局是判定為一級重罪的,更何況他已經殺了這麽多人,魂飛魄散還是輕的。

我問他:“你可知道人間已經有法,並不需要你來殺人?”

他卻昂首道:“若我有了妖力,我定能明察秋毫,勝過法典!”他雖然食古不化,卻還是有他的驕傲。

我沒有再多言,只是告訴他:“如果我給你做了鑒定,你或許馬上會被處死,殺人的妖怪,歷來是不會留的。”

獬豸卻道:“我已經活了那麽久,自然不會怕死。”

我鬧不明白,“你這樣莫名其妙送命,真的值得嗎?”

“姑娘,你還是太年輕了。”獬豸看著我,“有生在世,圖的是一個明白,明明白白活著,明明白白死去,若是稀裏糊塗,活著也和死了沒兩樣。我現在不明白,所以我想分出一個善惡來,我想知道我是否真的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