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威爾(第2/6頁)

於是他讓師傅整日整夜地睡,現在老人掙紮著要坐起來,“我們得上船。”

又是船。“你太虛弱,不能出去,”他不得不制止。航海途中,伊蒙學士著了風寒,等抵達布拉佛斯,他虛弱得需要被擡上岸。他們當時仍有滿滿一袋銀子,於是戴利恩要了客棧裏最大的床——那張床可以睡八個人,因此店主人堅持收八人份的錢。

“我們明天就去碼頭,”山姆承諾,“到時候,您可以四處詢問,尋找下一站去舊鎮的船。” 即使在秋天,布拉佛斯也是個繁忙的港口。一旦伊蒙的身體恢復到可以繼續旅行,尋找一艘載他們去目的地的船並非難事。路費的問題則比較棘手。來自七國的船只最有希望。也許可以找一艘舊鎮商船,船主的親戚當過守夜人就好了。肯定有人仍對長城上的守衛抱持著敬意……

“舊鎮,”伊蒙學士喘息著說,“是的,我夢到了舊鎮,山姆。我又回到了年輕時候,跟弟弟伊戈在一起,還有他侍奉的大個子騎士。我們在老客棧裏喝酒,濃烈的蘋果酒。”他再次嘗試坐起來,事實證明這對他來說太困難了。過了一會兒,他躺回去。“船,”他又說,“我們將在那邊找到答案。關於龍,我需要了解。”

不,山姆心想,你需要的是食物和溫暖,填飽肚子,還有爐膛裏噼啪作響的炙熱火焰。“你餓不餓,學士?我們還剩下面包和一點奶酪。”

“現在不要,山姆。等我感覺好一點再說吧。”

“你不吃怎麽會好?”在海上誰都沒吃多少東西,尤其過了斯卡格斯島之後、在穿越狹海途中,秋季風暴始終伴隨。有時從南方來,夾帶著滾雷閃電,黑沉沉的雨一下就是好幾天;有時來自北方,寒冷嚴酷,狂風仿佛能把人刺穿。有一回,山姆醒來時,發現整條船被凍上了一層冰殼,猶如潔白的珍珠,閃閃發光。船長將桅杆放下,系在甲板上,單憑劃槳來完成渡海。等他們看見泰坦巨人時,已經沒人吃得下東西。

然而一旦安全上岸,山姆發現自己餓壞了。戴利恩和吉莉也一樣,連嬰兒的吮吸也變得更急切。但伊蒙……

“面包不新鮮,我可以問廚房討點肉湯來泡一泡。”山姆告訴老人。店主是個吝嗇鬼,眼神冷漠,對自己屋檐下這群穿黑衣的陌生人心存懷疑,但他的廚師心腸比較好。

“不要。也許可以來一小口酒?”

他們沒酒。戴利恩答應過用他唱歌得來的錢買一些。“我們會有酒的,”山姆不得不說,“現在只有水,雖然並非優質水。”優質水來自架空水渠,這些由磚塊砌成的大水渠由橋弓支撐,布拉佛斯人稱其為甜水渠。富人把水引入自家中,窮人則用桶子在公共噴泉池打水。山姆讓吉莉去打水,卻忘了野人女孩一生都生活在卡斯特堡壘的視線範圍之內,連小鎮都沒見過,而布拉佛斯是一個島嶼和運河組成的石頭迷宮,沒草,沒樹,到處都是陌生人,講著她聽不懂的語言。她嚇壞了,把地圖弄丟之後,很快自己也迷了路。被山姆發現時,她正在一座石像下哭泣,那雕像是某位死去多年的海王。“這是水渠裏的水,”他告訴伊蒙學士,“但廚師把它煮開過。也有安眠酒,假如您還需要的話。”

“我暫時睡夠了,也做夠了夢。水渠裏的水就行。請幫我一把吧。”

山姆輕輕地把老人扶起來,將杯子送到他幹裂的唇邊。即使如此,仍有將近一半水滴落到學士胸前。“夠了,”喝了幾小口之後,伊蒙又開始咳嗽,“你會把我嗆死的。”他在山姆的懷抱中顫抖,“為什麽屋子這麽冷?”

“沒木頭了。”戴利恩付給店主兩倍價錢,要了一個帶壁爐的房間,但他們誰也沒意識到木頭在這裏如此昂貴。除了權勢人家的庭院花園,布拉佛斯不長樹,這兒的人也不願砍掉大礁湖外圍島嶼上覆蓋的松樹,那是為他們遮擋風暴的防風林。木柴都是由駁船從河流上遊穿過礁湖運進來的。在這裏,連馬糞都珍貴得緊,因為布拉佛斯人用小船代替馬匹。本來他們若按計劃啟程去舊鎮,這些都不成問題,但那實在是不可能。伊蒙學士如此虛弱,再次航行會要了他的命。

伊蒙的手在毯子上摸索,尋找山姆的胳膊。“我們得去碼頭,山姆。”

“等您好一些就去。”老人目前的狀態難以面對海邊飛濺的浪花和潮濕的風,而布拉佛斯無處不臨水。北邊是紫港,布拉佛斯商船停泊於海王殿的拱頂和高塔下;西邊是舊衣販碼頭,擠滿外地船只,有的來自其他自由貿易城邦,有的來自維斯特洛、伊班,甚至遙遠神奇的東方。其余各處布滿小碼頭、渡船泊口及古舊的灰船塢,捕蝦船、捉蟹船和漁船在泥灘與河口勞作之後便停泊在這些地方。“現在您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