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亞(第4/6頁)

“你發誓?”她問他。尤倫也曾允諾帶她回家,卻在半途被殺了。

“以我身為騎士的榮譽。”閃電大王莊嚴地說。

檸檬回到釀酒屋時,雨水從他的黃鬥篷上流下來,在地面積成一灘,惹得他不自禁地低聲咒罵。安蓋和幸運傑克坐在門邊擲骰子,但不管怎麽玩,一只眼的傑克半點運氣也沒有。七弦湯姆為自己的木豎琴換了根弦,唱起《聖母的眼淚》《威廉的老婆濕透了》《哈特大人雨天騎行記》,然後是《卡斯特梅的雨季》:

汝何德何能?爵爺傲然宣稱,

須令吾躬首稱臣?

顏色有別,威力不遜,

各顯神通分個高低。

紅獅子鬥黃獅子,

爪牙鋒利不留情。

出手致命招招狠,

汝子莫忘記,汝子莫忘記。

噢,他這樣說,他這樣說,

卡斯特梅的爵爺他這樣說。

然而今天,每逢雨季,

雨水在大廳哭泣,內裏卻無人影。

然而今天,每逢雨季,

雨水在大廳哭泣,內裏卻無魂靈。

最後,湯姆把所有關於雨的歌都唱完了,方才放下豎琴。於是只剩雨水敲打釀酒屋板巖頂的聲音。骰子遊戲也告結束。艾莉亞單腿站立,又換到另一條腿,繼續西利歐·佛瑞爾教導的練習。梅利抱怨他的馬踢掉了一塊蹄鐵。

“我可以幫你鑲,”詹德利突然說,“我只是個鐵匠學徒,但師傅說,我這雙手天生就是用來掄錘子的。我會鑲馬蹄鐵,修補鎖甲,打平板甲。我敢打賭,還可以鑄劍呢。”

“你說什麽,孩子?”哈爾溫道。

“我可以為您打鐵。”詹德利單膝跪倒在貝裏伯爵跟前。“若您願意收留,大人,我會有用的。我會造工具和匕首,有回還打了頂不錯的頭盔,只是被抓時,教魔山的部下奪走了。”

艾莉亞咬緊嘴唇。他也要離我而去。

“你該替奔流城的徒利大人效勞,”貝裏伯爵說,“我付不了工錢。”

“我不要工錢,只需火爐、面包和睡的地方,大人。”

“鐵匠上哪兒都受歡迎,武器師傅尤有過之。你為什麽要跟我們呢?”

艾莉亞看著詹德利作出那副若有所思的笨表情。“在空山裏,您說你們是勞勃國王的人,是無旗兄弟會,我很喜歡這些話。我喜歡您給予獵狗的審判。波頓伯爵只會把人絞死,或者砍腦袋,泰溫公爵和亞摩利爵士也一樣。我寧願為您打鐵。”

“我們有大量鎖甲需要修補,大人,”傑克提醒貝裏伯爵,“多半是從死者身上剝的,要害處有洞眼。”

“你一定是個笨蛋,孩子,”檸檬說,“我們這幫人落草為生,除了伯爵大人,大多出身低微。不要把湯姆那些笨歌曲當真。你不可能偷取公主的吻,也不可能穿著盜來的盔甲參加比武大會。當了強盜,下場不是脖子套絞繩,便是腦袋搬家插在城堡大門。”

“我們都一樣。”詹德利說。

“沒錯,就是這樣,”幸運傑克樂呵呵地道,“烏鴉等著大家。大人,這孩子夠膽,我們又確實需要他的手藝。依傑克之見,留下他吧。”

“而且要快,”哈爾溫咯咯笑著建議,“免得他熱情消退,恢復理智。”

一抹淡淡的微笑掠過貝裏伯爵的嘴唇:“索羅斯,我的劍!”

這一次,閃電大王沒把劍點燃,只將它輕輕搭在詹德利肩頭。“詹德利,你是否願在諸神和世人面前發誓,守衛弱者,保護婦女與兒童,服從長官、封君與國王,無論前途如何艱難、如何卑微、如何危險,始終如一地英勇奮戰,不辱使命?”

“我願意,大人。”

邊疆地的伯爵把劍從右肩移到左肩:“起來吧,詹德利爵士,空山的騎士,歡迎加入無旗兄弟會。”

門口傳來刺耳的笑聲。

雨水從他身上滴落,燒傷的手臂仍裹在層層疊疊的亞麻布中,用一根粗麻繩緊縛於胸前,但臉龐舊有的灼傷在微弱火焰的照耀下閃爍著陰沉的光芒。“又封騎士了,唐德利恩?”闖入者低沉地說,“為此我該再殺你一遍。”

貝裏伯爵沉著地面對他:“我以為再見不到面了,克裏岡,你怎麽找來的?”

“媽的,有什麽難?你們弄出來許多煙,只怕舊鎮都看得到。”

“我的崗哨呢?”

克裏岡的嘴抽搐了一下:“那兩瞎子?也許我殺了他倆——若是真的,你待怎樣?”

安蓋拿出長弓。諾奇也是同樣動作。“真不要命了,桑鐸?”索羅斯問,“居然跟到這兒,你一定是瘋了,要麽醉了。”

“雨水也能喝醉?你們連買一杯酒的錢都沒留給我,婊子養的。”

安蓋抽出一支箭:“我們是強盜,強盜搶東西天經地義。瞧,歌裏都這麽說,去求好心的湯姆唱一首吧。沒殺你,就該心存感激了,還耍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