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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克漢金當夜,一直到第二天下午乃至黃昏,阿爾泰大營裏一片狼藉,許多人都喝得人事不省。這是一群番子啊,後世史家在記述這段歷史時寫道,這裏除了暴行還可能有什麽?

進城的番子聽從命令,把女人帶出城來。一起帶出來的還有驚恐萬狀的小孩、男人,甚至是宮裏的黃門。這些都是送給看守營寨的兄弟的。此外還有許多白酒,裝上大車運了出來。

草原人不喜歡奇台白酒,不過這酒也能醉人,再說攻占敵國都城也值得為之大醉一場。剛剛贏得一場大捷,慶祝活動有可能變得十分殘暴,可是打仗的人需要發泄,這一點,任何優秀的軍官都明白。

營寨南邊的守衛屍體一直到得勝次日將近中午時才發現。軍中頭目個個酩酊大醉,好一段時間裏,這條消息都不知道該找誰匯報。這些人死得蹊蹺,不過眼下正該慶祝勝利,也看不出來有什麽命令需要下達。

當夜在死人附近站崗的哨兵顯然未能盡到職責。不過漢金城破,女人和白酒源源不斷地運出城來,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思忠於職守呢?

傍晚,天又下起雪來。直到這時才有人想起來,他們的奇台俘虜還沒吃東西。

有個大頭領靈機一動,想到要是當著皇子的面玩弄女人應該挺有意思。營中所有頭領,包括都元帥兄弟二人在內,頭腦都有點不清不楚。這時候,奇台的皇族——男人女人,還有皇帝父子——早已被關到一處,成為他們的囊中之物了。

可惜的是,那晚騎兵未及沖進後宮,皇太後和皇後就已經在宮中自縊了。白驥曾經發誓要當著皇帝的面把皇後據為己有。皇後一死,白驥的豪言落空。白驥的哥哥,阿爾泰的都元帥說,用皇後的屍體也一樣。這話引得所有人哄堂大笑,只有白驥鐵青著臉。

他們派了三個騎兵前往皇子的營帳,這三人一想到接下來的一幕,也都笑得前仰後合。等進了氈包,卻發現皇子已經跑了。

氈包後面被人用刀劃開一道口子,裏面躺著四具看守屍體。俘虜的床上還有一卷字條。

一驚之下,人會馬上清醒過來,這樣說雖不準確,但這三個人的的確確被嚇得一路跑回頭領們喝酒的地方。其中一人還帶著字條。這字條一直被卷成一卷,還沒打開過。那人小心翼翼地拿著它,仿佛字條上面有毒。對他來說,這字條也許真的不啻為一劑毒藥。在阿爾泰,要想活得長久些,帶著壞消息去見醉醺醺的主人可不是個好主意。

這個消息引起一陣騷動。都元帥完顏不像在場其他人那樣酩酊大醉,他站起身,走上前來,接過字條打開看了看。他並不懂奇台文。又隔了一段殺氣騰騰、讓人緊張難安的工夫,通事找來了。

通事就著火把的亮光才念了幾句,就站在那裏說不出話來。

“念。”完顏說。都元帥的語氣讓人不寒而栗。這時他弟弟也站了起來。白驥端著那只赫赫有名的頭骨酒杯,酒杯裏盛滿奇台白酒。

“盡是些胡話,主人。”通事說。

“念。”完顏又說一遍。

聽到完顏的語氣,派去找皇子的三個人一下子感到如釋重負——幸虧他們不懂奇台語。

懂奇台語的是個蕭虜人。他清了清喉嚨,看得出,他的手抖個不停。

他讀了起來,聲音極小,其他人非得豎起耳朵才聽得到。“汝曹時日無多,曝屍荒野旦暮可見。奇台土地任我來去,彼等宵小雖欲竊據亦不得安寧。延陵敗績,殷鑒不遠,爾等識之!”

好一陣子,在場人都說不出話來。

“誰寫的?”完顏在他面前站得挺直。

通事又清了清喉嚨:“署名是都統制任待燕,他就是——”

白驥一刀結果了他。這一刀紮進通事的後背,又從肚子上透出來,有人注意到,殷紅的刀尖差點兒刺傷他的親哥哥。

“我們知道那堆馬糞是誰!用不著他告訴。”白驥幹掉杯中酒。他費了些力氣才把刀拔出來。“一堆馬糞!”他大聲重復道。

“也許吧,”完顏說道,他的手上沒有酒杯,“不過他把你親自挑選的四個看守全都殺了,還救走了人質。我還記得你當初是怎麽下的命令,你說權當是樂子。”

“不記得了,”白驥猛一揮手,說,“你就會胡編亂造。”

“錯。我不喜歡外人闖進我的營盤,還救走了一個重要的人質。你知道那人質的價值。”

“屁的價值,哥哥,奇台的都城都是我們的!”

“他是皇帝的嫡子,是無價的!是你想要攻取整個奇台,是你想要騎馬一路跑到南海!”

白驥朝火堆裏吐了口唾沫。“他跑了也一樣。是誰將他放跑了,把那些廢物都殺了。”

周圍響起一陣不安的低語聲。完顏一撇嘴,說:“你喝太多了,根本沒聽見。看守已經死了,弟弟。把酒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