篁物語 四

高藤卿每天都過著心神不寧的日子。

因為在神泉苑偷窺到小野篁和女子幽會。

那一天――

站在那裏好一陣子都不敢移動。

總覺得一移動,就會撞見篁。

高藤卿好不容易走出來時,幾乎已是夜裏。

一走到外面,拿著火把的隨從趕緊跑上前來。

「總算平安無事――」

雖說稍待片刻,但高藤卿進去得實在太久,隨從正打算要進入搜索。

「不必擔心。」高藤卿說道。「更重要的是,有沒有看見誰從神泉苑出來?」

站在高藤卿面前的所有隨從都搖搖頭。

「沒有。除了主人以外,沒見到任何人出來。」

那麽,篁還在神泉苑內嗎?――高藤卿心裏想,卻沒說出口。

竟然有這樣的事。

為何走進神泉苑?在那兒看到了什麽?高藤卿至今未向任何人提起。

然而,他卻很在意。

原來篁的身邊一直有個年輕女子的傳聞,是事實。

而且――

「不是活人。」

高藤卿好不容易才忍住,不讓這句話從自己嘴裏溜出。

在那之後,在宮中和篁碰面過好幾次。

一如往常般打招呼。

和之前一樣。

哪裏都沒變。

但是――

高藤卿心想:

篁恐怕知道那件事吧!

自己在神泉苑看到的事。

毫無疑問,他必然知道。

那麽――

「為何要跟去看呢?」

篁為什麽不這麽問呢?

寧可被篁如此質問,感覺還來得輕松些。

還是,篁根本沒發覺呢?

不!不會有那種事。

自己曾看過篁和群鬼打招呼,往生時也看到篁。小野篁是個可以在陰陽兩界自由來去的人。

那個篁,沒理由不發現我。

之所以什麽都不說,用意是要自己依然故我就行了嗎?

雖然這麽想,但經常和一如既往的篁碰面、一如既往地相互打招呼,心裏卻覺得很不是滋味。

高藤卿終於忍耐不住。

有一次,逮到機會悄悄地叫住篁,只剩兩人相對時,高藤卿低頭說道:

「對不住。」

「為何道歉呢?」篁平靜地說。

「其實我全看見了。」

「什麽事呢?」

「在神泉苑的事。」

高藤卿愧疚地告訴篁,如何看見他而追到神泉苑的事。

「我知道您在場。」篁說道。

「好嗎?」高藤卿問道。

「什麽?」

「我看到的事情。」高藤卿坦誠以告。

「好也罷,壞也罷,都已經是看見的事。沒必要道歉。」

「但是――」

「我知道您的口風很緊。」

篁的聲調毫無改變。

但是――那時您不是在哭嗎?想這麽問的高藤卿趕緊煞住。

不能說得這般露骨。

「我能不能幫上一點忙呢?」

高藤卿換成這種說法。

「幫上忙?」

「不!並不是我比您有什麽過人之處――」

想找更適當的措詞,卻結巴地說:

「總之……」

覺得很為難,先閉上了口。

「我受您許多照顧!」又說道。

篁默默無語,只注視著高藤卿。

高藤卿紅著臉說道:

「我是想,如果有什麽地方我可以盡綿薄之力……」

篁的臉上浮起淺淺的微笑。

仿佛微亮燈火般的笑容。

「高藤卿……」

篁的笑容消失了。

「您是一個好人。」

就像小石頭從嘴唇迸出來般的說話方式,表達了篁的感動之情。

「有一個故事,您願意聽嗎?」

「故事?」

「小小的故事。」

「當然,願聞其詳。」高藤卿答道。

篁注視著高藤卿,深呼吸一次,又再深呼吸一次,好似要從心底搜索那故事般地沉默著。

不久――

從不曾有過地,篁將視線從高藤卿的臉上移開。

「這是……」

仿佛並非對任何人說話般地張開嘴唇。

「很久以前,住在某地的一位小姐的故事。」

於是,篁開始述說那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