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硫黃味 第一章 刺痛拇指(第4/26頁)

“我帶多納斯出來,他們就不會笑了。”想到那幅畫面,他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對,他們不會笑,”詹米同意道,“他們會忙著收拾殘局。”

他盯著表弟,慢慢搖晃他的頭。“告訴你,小老弟。馬要騎得好,要有勇氣,還要有智慧。你有勇氣,但欠缺智慧。”他安慰地搭著哈米什的肩膀,帶他走向馬房底端。

“過來,兄弟。幫我耙草,我們來認識一下科巴。你說得對,等你準備好了,你應該有更好的馬,但你不必為了證明自己而害死自己啊。”

他經過我下方的時候,向閣樓看了一眼,然後揚起眉毛無奈地聳聳肩。我微笑著,對他揮揮手,讓他盡管去做。詹米從門邊放置落果的籃子中拿出一顆蘋果,又從角落裏拿了長柄草耙,然後帶著哈米什走回中間的一個畜欄。

“來,小老弟。”他停頓一下,輕吹一聲口哨,一匹棗紅馬的寬大腦袋便停住不動,鼻孔噴著氣。深色眼睛大而溫和,耳朵微微前翹,給人一種親切而機靈的感覺。“喂,科巴,你好嗎?”詹米堅定地拍拍它光滑的脖子,搔搔它翹起的耳朵。“過來,”他朝小表弟揮揮手,“對,來我身邊,靠過來讓它聞你。馬喜歡聞你。”

“我知道。”哈米什帶著傲氣,語調高亢地回答。他好不容易碰到馬鼻,往上面拍了拍。馬頭低下來,好奇地嗅聞他的耳朵,吹起他的頭發。哈米什靜靜站在原地。“給我一顆蘋果。”他對詹米說,詹米照做。它柔軟光滑的嘴唇,優雅地從哈米什手上撥過蘋果,往後彈入大大的臼齒間,汁液橫流地咬了幾下,蘋果就不見了。

詹米鼓勵地看著他們:“很好,你們會相處得很好。那你繼續跟它交朋友,我喂完其他馬之後,你就可以帶它出去騎了。”

“我自己去嗎?”哈米什急切地問。科巴這名字的意思是“泡沫”,它脾氣溫和,是勇健的閹馬,而且比褐色小馬強多了。

“我看著你繞圍場騎兩圈,如果沒跌下來,或扯痛它嘴巴,就可以自己騎了。不過,我沒說可以的時候,不準帶它跳。”詹米彎著腰,長長的背在馬房溫暖昏黃的光線中隱約閃爍著,他從一角鏟起一耙幹草,放入其中一間畜欄。

他直起身子,對表弟微笑道:“給我一顆,好嗎?”他把耙子靠在畜欄上,接過遞過來的蘋果啃了一口。兩人站著一起吃著,肩並肩靠著馬房的墻。詹米吃完後,把果核遞給一匹蹭著鼻子的栗色馬,接著又拿起耙子。哈米什跟著他走過走道,慢慢嚼著蘋果。

“我聽說我父親是很好的騎手,”一陣沉默後,哈米什怯生生地說,“在……在他不能騎馬以前。”

詹米迅速瞥了表弟一眼,但等幹草都丟進栗色馬的畜欄後,才開口說話。他並沒有直接回應哈米什的問題,而是回應問題背後的想法。“我沒見過他騎馬,但我告訴你,小老弟,我希望你永遠不必像科拉姆那麽勇敢。”

我看見哈米什的目光好奇地停留在詹米疤痕累累的背上,但他沒說話。吃完第二顆蘋果後,他的念頭似乎轉移到了另一個主題。

“魯珀特說你得結婚。”他滿嘴蘋果地說。

“我想結婚。”詹米堅定地說,把長柄草耙靠回墻上。

“哦,嗯……好。”哈米什不太肯定地說,好像這個新的想法讓他有點不知所措,“我只是在想……你會介意嗎?”

“介意什麽?”詹米看出這對話可能會花一點時間,於是在一大捆幹草上坐下來。

哈米什的腳沒有真的觸到地,否則會弄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他踢不到地,便用腳跟輕輕踢著捆緊的幹草。

“你會介意結婚這件事嗎?”他盯著表哥,“我是說,每天晚上都跟同一位女士上床睡覺。”

“不介意,”詹米說,“我不會介意,其實這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哈米什露出懷疑的樣子。

“我不認為我會那麽喜歡這件事。所有我認識的女孩都瘦得跟竹竿一樣,而且聞起來有大麥茶的味道。那位女士克萊爾——我是說,你的夫人,”他趕緊補充,好像要避免混淆一樣,“她,呃,她看起來好像比較好睡,我是說,很軟。”

詹米點點頭:“對,沒錯,而且還很香。”即便光線微弱,我仍看得見他嘴角的肌肉在抽動,我還知道他不敢擡頭往閣樓這邊看。

很長時間的停頓。

“你怎麽知道?”哈米什說。

“知道什麽?”

“要跟哪位女士結婚才對。”男孩不耐煩地說。

“哦。”詹米向後仰,靠在石墻上,手放在腦後,“有一次,我問我父親同樣的問題,他說,你就是會知道,而要是你不知道,那就不是對的姑娘。”

“嗯……”從哈米什雀斑滿布的小臉看來,這解釋差強人意。哈米什向後坐,有意模仿詹米的姿勢,穿著襪子的腳凸出草堆邊緣。他個頭雖小,但骨架結實,看得出來有朝一日會和他表哥差不多。方正的肩膀,優雅堅硬的頭骨所呈現的傾斜弧度,幾乎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