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岸芷蘭汀(第3/10頁)

每盤棋他都認真的下,準備好的美酒點心原封不動,輸了就走,連半句敷衍的廢話都沒有。

曾有巴結昭辰的鼠族少主在他面前獻媚嚼舌:“不過是個肉體凡胎的封魂師,竟如此不識擡舉,殿下,不如讓小的去教訓教訓他,讓他嘗點苦頭,看他還敢不敢對殿下無禮。” 當時昭辰只是抿唇一笑,那副寡淡柔順的模樣,叫誰瞧著都舒心。不過次日,那個鼠族少主回領地經過忘川河時被啃食靈力為生的水鬼拖了下去,啃成骷髏。鼠族的人哭天搶地一番,把他家少主接了回去,昭辰殿下表現出的傷心和遺憾讓痛失愛子地的鼠王感動不已。

  秦毓不由得冷笑,那關在無垠地獄裏的水鬼怎麽會無緣無故地跑進忘川河裏?每天來來去去的那麽多可下口的食物,為何專吃了那鼠族少主? “殿下,你對那個凡人還真是不錯。” “小毓,你可知道在凡間貓抓住耗子後都松開爪子讓他逃跑,看在眼皮子底下東躲西藏戲耍一番,直到奄奄一息才吃入腹的?若是耗子被人洗幹凈退了毛放在食碗裏,不過都是肉罷了,還有何趣味?”昭辰把手指豎在唇上,詭秘一笑,“幸好他是封魂師,封魂師這行的規矩,第一條便是一言九鼎。只要他答應過的事,就算你忘了,他都不會賴帳。” 他沒有賴帳,那凡人直到死都沒能贏了昭辰一回,死後魂魄結成小小的一團靈光,內斂的芳華裏沉睡著一只羽翼潔白憨態可掬的雛鳳。他叫白鳳凰。

  可對於昭辰這個偽君子來說,食言對他也來說像喝白開水那麽簡單。待他死後,昭辰把他的靈魄拿回來養在他的琉璃枕裏。每天枕在頸下,不知道會不會做噩夢。秦毓暗暗替那個封魂師不值。當初聽天妃伽藍贊他的容資氣質“蘭出幽谷,無風自香”,做了他的門客後,又聽人紛紛稱贊昭辰殿下是淑人君子,謙謙如玉。能把偽君子的“偽”字做的如此滴水不漏,天上地下也就他一個了。

秦毓信任的並不是白清明,而是他的師祖白鳳凰。 他拿了五百年的修行來換白清明的袖手旁觀,可沒想到白清明竟為了蘭汀壞了封魂師的規矩,豁出性命也要救他。 秦毓撚了個瞌睡蟲把依依哄睡了,趁夜禦風去了城北。 小蘭大人住的院子小門小戶的,門上的木牌掛了個“蘭”字,門額上“玉樹長青”四個字被檐上融化的雪濕了半邊,墨跡模糊,還能看出是柳非銀的字。柳非銀這個斯文敗類也只有這手風流俊俏的字能拿的出門。 “秦兄,我這手字寫得可好?”

  「不如我們就拿各自的性命打個賭,看誰先油盡燈枯。若是我死了,小汀就能活下去;若是你死了,靈魄就讓我補身子,這回你賴不掉的。」

  今夜的月光如織,柳非銀與白清明坐在墻頭上,四條腿悠閑的垂著,嘴裏沒閑著,瓜子皮亂飛。白清明早就用結界將二人的氣息收斂起來,秦毓一時疏忽,也沒能察覺。 “秦兄白天怎麽沒進家門呢?既然是來道賀的,就大大方方的進來,反正小汀也不記得你這麽個狼心狗肺的人……啊,還是說你是來拿小汀剩下的那七魄的?那為什麽不拿呢?”柳非銀桃花眼裏的譏諷愈盛,嘴邊的笑更燦爛,口氣卻涼得透骨,“……啊,我知道了,看見小汀還是下不去手吧。既然清明和小汀的命現在是攪和在一起的,殺了清明,也是一樣的,對吧?”

秦毓笑裏帶了絲邪氣:“柳非銀,你這麽聰明有什麽用?本來白清明大病出愈已經元氣大傷,現在又為蘭汀養魂魄,怕是毫無招架之力。而你呢,雖說手好腳好的,可是卻就不了他。我最厭惡別人言而無信,看在大家相識一場的分兒上,我就送你跟你的清明黃泉路上做個伴吧。”

  原來他們倆就是愛鬥嘴的,什麽你死我活的,猜拳輸了什麽字眼都能往外蹦。

柳非銀在望鄉酒樓沒少因為輸了拳出洋相,秦毓沒少被這人的利嘴氣的掀翻桌子,可終究,誰出了什麽事心裏都是掛念的,無比親厚。 誰都沒想到會有你死我活的這一天。

白清明不慌不忙地露齒一笑:“秦毓,這回是我對不起你,壞了規矩,我死了也沒臉去見師父了。不過,我只想知道那個秦依依對你真的有那麽重要,小汀明明是她的轉世,你卻用這魂魄養那絲執念,花了那麽大的精力,不過是叫那小姑娘在人世享幾十年的富貴榮華,值得嗎?” 不值得,秦毓知道。 他在天界的瑤池早就知道,十丈紅塵如指尖沙,什麽都握不住,眾生皆苦。 “可對依依來說,是值得的。”秦毓聽見自己喉嚨裏艱難的喘氣聲,“我答應過她,不會食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