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7頁)

“我叫凱文,他們都是這裏的夥計。和客人問個好吧,夥計們。”他回頭對那些半醉的人們說。

“你們好。”他們一邊低聲打招呼,一邊對著酒杯點頭。

我們跟著凱文,通過狹窄的樓梯來到預訂的套間。把它稱為套間還很勉強,因為裏面的配置還沒有達到套間最基本的要求。房間裏總共有兩個臥室,大一點的那間已經被爸爸要過去了;此外還有一個集廚房、餐廳和客廳功能為一體的開間,裏面擺了一張桌子、一個破舊的沙發和一個電爐。據凱文講,大部分時間,廁所都是可以使用的。“不過凡事總有意外,”他指著我臥室窗戶外面的一條小路說,“但那兒你是可以隨時使用的。”

我循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個便攜式廁所。

“對了,你可能還要用到這個,”他從櫃子裏拿出一對煤油燈說,“發電機晚上十點就停了,把汽油運到這裏又太費錢,所以你們要麽早點睡覺,要麽學會適應蠟燭和煤油燈的照明。”

最後,他咧嘴笑著說:“希望這些對你們來說不至於太老土!”

我跟凱文說,其實戶外如廁和煤油燈也不錯,聽起來還挺有趣的,這樣才像一次真正的旅行。

“那就好!”說完,他帶我們下樓梯來到一層。

“歡迎你們到這裏用餐,”他說,“我想,你們會來這兒吃的,因為在島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可以吃飯的地方。”

“如果要打電話,你可以去那兒,”他指著餐廳的一角說,“不過在這裏打電話總要排隊,因為島上是收不到移動電話信號的,而且,這是島上唯一通往內陸的線路。”

“好了,都介紹完了——這是島上唯一能吃飯、睡覺和打電話的地方!”說完他向後仰著大笑起來。

我向他指的方向望去。這是一部老式的電話,它掛在墻上,就像我曾在電影裏看過的一樣,外面還有一扇門,以保護通話的私密性。

這是島上唯一的一部電話。意識到這一點,我嚇了一跳。我想起了幾個星期前打這個電話時的情景,想起那希臘神話中諸神狂歡般的喧鬧,那大學聯誼會一樣的嘈雜。我馬上明白,這裏就是接電話的那個人所說的“尿坑”。

凱文把門鑰匙遞給爸爸,說:“如果有什麽問題,隨時問我。”

“現在我就有個問題,”我說,“哪裏是尿——我是說,‘神父密室’?”

酒吧裏的人都笑了起來。“嗨!‘神父密室’當然就是這裏了,哈哈!”一個人說。

凱文向壁爐旁邊一塊凸凹不平的地板走過去,一只臟兮兮的狗正在那兒打瞌睡。“就是這兒,”他用鞋子輕輕地拍打著那塊看上去像是門蓋的木板,說:“很久很久以前,天主教徒在英國遭到迫害,一些神職人員選擇到這裏避難。如果伊麗莎白的爪牙追殺到這裏,我們就把避難者全部藏到這樣的地方——這就是所謂的‘神父密室’,很舒適。”

當他說到“我們”的時候,我大吃了一驚。莫非,島上那些死去很久的人,他都認識?

“裏面可真是舒服啊!”一個酒鬼說,“裏面暖和得像烤箱,硬邦邦的像鼓!”“我寧可被烘烤,也不願被絞死!”另一個說道。

“好了好了!”第一個酒鬼說,“祝福偉大的凱恩霍爾姆島——希望她永遠保護我們!”

“祝福凱恩霍爾姆島!”他們齊聲舉杯說道。

回到樓上,我們已經筋疲力盡,因此早早地睡了。確切地說,我們只是躺在床上,而且不得不把頭埋在枕頭裏。樓下敲擊聲不斷,嘈雜刺耳,我一度以為那群狂歡的人會跑到我的屋子裏。不知道他們狂歡了多久,突然,柴油發電機的轟鳴聲和樓下的音樂聲停止了,窗外的路燈也熄了,我知道十點到了。世界突然變得寂靜,瞬間墮入無邊的黑暗,只有遠處傳來的海浪聲讓我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幾個月以來,我第一次進入了一場沉沉的、沒有噩夢的睡眠。我夢見了爺爺小時候第一次踏上這個小島時的情形:在一間陌生的房子裏,一群人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他卻放心地把自己的生命交給了這些陌生人。

當我醒來,陽光已經透過窗戶射了進來;我猛然意識到,佩裏格林女士不僅救了爺爺一命,也救了我,還有我的爸爸。今天,如果運氣好,或許我可以找到她,當面向她表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