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戲中戲白骨作祟怪 錯上錯長老遣大聖 (第2/7頁)

旋即見土地爺兒趿拉著鞋兒,慌慌張張趕來,與行者施禮畢,便問有何吩咐?行者道:“此間有個狐精,化作村女,著紅衣裳、執炊要請師父赴午齋,老孫不放心,先嘗了一口菜羹,不知那邪物放了甚藥,只覺得頭重腳輕!

速道出她的腳色來歷、有無舊惡,好一並清賬!若不說實話,定是她將你收買倒了,老孫就一發收拾了你們!”便摸出金箍棒來,晃晃地要掄人似的。

土地嚇得哆嗦,忙道:“大聖息怒,這狐狸精與我也是老鄰居了,頗知底細,她雖是個精怪,卻不害人!”行者不信,道:“不害人往菜裏投藥做甚!”土地笑道:“她是個騷狐子,沒準相中令師了,欲成好事,恐你們幾個礙事兒,故先要使藥麻翻!”正說著,忽見那紅衣女來家後采野花兒,先采一朵粉紅麗春花別在鬢上,平添了幾分嫵媚。土地道:“大聖,看我與你點破她,好叫你師徒吃個平安齋!”便叫:“紅兒,過來!”

那女子擡頭見是土地,笑盈盈道:“原是土地公公,有何吩咐?”跑過來,猛又瞧見樹後的孫猴,嚇了一跳。土地道:“你卻認得他是哪個?”紅兒道:“哪個?去西天取經的孫長老呀!奴家正要請他師徒幾個吃齋哩!”

土地道:“你可曉得孫長老的神通?”紅兒點點頭:“孫大聖,哪個不曉!”

土地又道:“且告我,飯菜裏下蒙汗藥沒有?”紅兒垂頭道:“只蘑菇湯裏有。”行者喝道:“既知老孫手段,為甚還要在齋飯裏搗鬼?真是色膽包天!”

狐女滿臉通紅,見大聖執棒要打,忙躲到土地身後,央求道:“公公救我!”

土地慰道:“紅兒莫怕,大聖是嚇你的!”賠笑臉:“大聖息怒,且饒過她一回,叫她把有藥的菜羹潑了,再炊盆新的,將功拆罪如何!”行者見紅兒倒也實誠,遂饒過了,道:“速去炊辦——待會師父來了,卻不許胡調情!”

紅兒嘟嘟嘴兒,只好應承,自回柴院。

那行者畢竟不放心,與土地閑拉幾句,又溜回去偷看,見紅兒果然將有藥的菜羹潑了,又做新的,嘴裏嘟嘟嚕嚕,嘆自己與唐僧無緣,又怨土地多管閑事。行者竊笑,一時無事,又回林中。見溪水甚好,便赤了手足,下溪洗濯征塵。正涼爽舒坦間,忽起了一陣惡風,刮得樹彎草飛,溪水掀起層層波瀾。行者皺眉,忙跳上岸,風已止了。行者蜇回柴院,見那女子正在門首,眼巴巴朝八戒去向張望,知行者過來,正眼也不瞧。行者想:“這東西沒看上俺哩!”無意間一瞥,不禁生疑,原來女子鬢上紅花不見了!

有意道:“妹子,花掉了也!”那女子一愣,“恍悟”道:“是也,是也!”便胡亂去籬笆上擷了一枝白眉豆花戴在頭上。行者暗自搖頭,忽聽一陣馬嘶人聲,原來師父與八戒、沙僧到了。女子忙跑上去迎接。行者要探實情,溜進廚屋,見灶上新炊的蘑菇湯熱氣騰騰。四下臉尋,覺柴禾堆有些異樣,扒了扒,吃一驚,原來一只火紅色狐狸七竅出血,死在裏頭!

行者已悟,聽見庭中人聲,急將死狐子照原樣藏好,又抓把米飯塞嘴裏,方抽身出來。叫八戒瞅見,道:“猴哥愉吃東西了!”女子瞥一眼,笑道:

“不妨,不妨!”行者吞下米飯道:“老孫在蓮花五行山下餓細了腸子,休說一頓不吃,一年不吃也可忍受。俺是見師父來了,去廚屋瞅瞅齋飯是否合師父之意。一看俱是師父念叨想吃的,才放心出來。你嚷個甚!”三藏“哼”

一聲道:“轉悠半天弄回幾枝子爛櫻桃!人家悟能尋著這家女施主,這會兒又充孝敬的了!”行者知師父數說他,只裝傻不理。

那村姑笑嘻嘻,便在院中石幾石凳上擺上碗筷盆碟,師徒四個如風卷殘雲將飯菜吃個罄凈。飯後,三藏打個呵欠。女子道:“此時日頭正毒,請唐長老去房中歇一個時辰,再走路不遲!”三藏躬身合掌道:“多謝施主想得周到!”對三徒弟,“‘你們也都歇一歇吧!”女子笑道:“房中只有一榻!”

沙僧道:“師父去房中睡吧。我們在外頭打個地鋪可也!”誰知三藏道:“屋中太熱,不如都在院中!”便向女子討幾領草席,在樹蔭下鋪上,幾眾倒頭睡去。只因走路辛苦,唐僧、八戒睡得死一般,那行者、沙僧是裝睡。前者是有意捉妖,唇音是怕有甚蟲兒蟻兒咬著師父,故此假寢不敢睡實。

妖精以為眾僧皆睡著了,湊到三藏席上,輕輕叫:”唐長老。”三藏聽不見。復喚“豬長老”,八戒鼾聲如雷,三裏外部聽得見。那妖精不再叫,冷笑幾聲,自言自語道:“好你個唐三藏,何德何才,敢向靈山拜佛!今日犯在我手裏,非斷送了你小命不可!”便去摸八戒鐵耙,想害唐僧。焉知那耙忒重,拿不動。又綽沙僧寶杖。沙僧眯著眼,覷個正清,悄悄蹬了悟空一腳,意謂怕悟空睡熟了,提醒他留神。悟空也回蹬一下,告沙憎他已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