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破鏡

  陳靖仇本想向那會稽來的錢客人打聽一下消息,但一下樓方知這人急著趕路,吃完一碗面就走了。他和拓跋玉兒只得出門,看還有誰知道會稽的消息。

  江都繁華,天下聞名。陳靖仇和拓跋玉兒看得目不暇接,走了一段,前面忽然圍了一群人,傳來幾聲琵琶響,有個女子唱道:“揚州舊處可淹留,台榭高明復好遊。風亭芳樹迎早夏,長臯麥隴送余秋。淥潭桂楫浮青雀,果下金鞍躍紫騮。綠觴素蟻流霞飲,長袖清歌樂戲州。”心道:“這不是方才的歌女嗎?原來在這兒又唱上了。不知這是誰寫的詩,說的便是眼前之景,倒也不錯。”他本來就好詩文,又沒有師父管束,便擠過去聽聽。才到近前,卻聽邊上一個士人搖頭晃腦地道:“陛下真是天縱英明,詩文也如此了得。”陳靖仇一怔,問道:“兄台,這姑娘唱的是誰的詩?”那士人見陳靖仇看上去亦是斯文一脈,點頭道:“這是陛下先前來江都時的禦制歌詩,時日未久,尚未流傳,公子自然不曉得。”

  陳靖仇心裏也在暗贊皇帝這詩寫得不錯,心裏正在想著:“皇帝並不是個笨人,可怎麽竟會如此昏庸無道?天下事真個想不通。”和拓跋玉兒一路走去,一邊沉思,拓跋玉兒忽然捅了捅他道:“阿仇,有人在看你。”

  陳靖仇看向一邊,卻見邊上有個中年人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他生怕那是什麽暗探,正待離開,那中年人卻已走了過來道:“公子,請留步。”

  這中年人相貌俊朗,身形也甚是單薄,不似武人。若是置之不理反會惹人注意,陳靖仇心一橫,忖道:“就算你聽到了也不怕,反正空口無憑。”他索性迎上去道:“先生,請問有何指教?”

  這中年人打量了一下陳靖仇,眼裏隱隱有些異樣,行了一禮道:“在下見公子儀表非俗,頗似一位故人,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陳靖仇心裏一沉,隨口道:“在下姓陸,賤名仲愷,不知閣下是哪一位?”

  他一時間也捏不出什麽化名,順口就把陸仲愷的名字報了出來。哪知那中年人聽他自稱是陸仲愷,大吃一驚道:“原來公子便是醫蔔雙絕的陸仲愷!久仰久仰,恕在下有眼不識泰山。久聞陸公子遊戲風塵,行蹤不定,今日有緣,請務必去舍下小坐。”

  陳靖仇順口報了陸仲愷之名,沒想到這陸仲愷居然這般有名,反是一呆,心道:“糟了!我早該想到,那客棧裏連那歌女都知道陸仲愷這名,真不該冒充他。”可話已出口,終不能說自己把名字都報錯了,幹笑道:“只怕今日無暇,還請先生見諒。”

  中年人微笑道:“舍下便在左近。在下與拙荊久聞陸公子之名,一直想請公子相助,還請陸公子不要推辭,稍坐片刻即可。”

  陳靖仇心裏暗叫倒黴,心想:“他說陸仲愷是‘醫蔔雙絕’,有事相求的話,不是要求醫,便是要算卦。算卦我還能糊弄兩句,可要我看病的話那真是要了老命,亂開一帖藥,吃死了他怎麽辦?我沒來由地冒充陸仲愷,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知惹上這麻煩。”臉上仍然微笑著道:“只是今日我的金針藥囊都不曾帶在身邊,先生若有事,還是改日登門造訪吧。”

  中年人道:“久聞陸公子醫道通神,不過在下與拙荊都無病痛,只是想請陸公子為我尋找一個人,還請公子以慈悲為懷。”

  這中年人越說越殷勤,定然覺得遇上陸仲愷很不容易,萬萬不可放過。陳靖仇一聽他要算卦,心裏倒是定了定,心道:“這個倒還能糊弄。看來沒辦法,我就胡扯幾句吧。”他所學鬼谷秘術、中醫蔔星相、武功法術,各門皆有,陳靖仇雖然只學了武功和法術,但要說幾句蔔算卦辭騙騙外行人還是不在話下。他見這中年人糾纏不清,實在脫不了身,心道:“反正你讓我尋人,又不是馬上就尋得到,我就算胡扯你也是死無對證。”想到這兒便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只是在下有事在身,不能久留。”

  中年人聽他答應了,大喜過望,深施一禮道:“多謝陸公子,請公子與這位姑娘隨我過去吧,就在前面不遠處的橋邊。”

  拓跋玉兒見來了個中年人,硬要拖了陳靖仇走,有點莫名其妙,但陳靖仇已跟著他走了,她也只得跟了上去。中年人說他家就在附近,倒也不假,走了沒幾步,拐了個彎,便是一座石橋。中年人指著橋畔一間木屋道:“陸公子,那兒便是舍下,請陸公子移玉。”

  陳靖仇見這中年人雖然衣著樸素,但言談舉止甚有風度,心道:“這人只怕是個破落的世家子弟,又住在江都,說不定當年我大陳覆滅時與親人失散,一直想要尋找。”他對蔔卦只是個嘴把式,哪能真個算出來,想到這人如此懇切,自己卻要讓他失望,不覺心裏有點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