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薄言往愬,逢彼之怒(第5/6頁)

  陳靖仇見師父要打自己,也不敢躲,擡起頭道:“師父,不管我能不能中興大陳,反正我知道,漢人有好有壞,胡人也一樣有壞有好,怎麽能不分青紅皂白?”

  這道理陳輔何嘗不知道?但在陳輔看來,漢胡不兩立,小民怎麽樣不必管,但陳靖仇這個將要驅逐胡虜、中興大陳的天潢貴胄卻絕對不能和胡人結交。他越說越怒,當真要一巴掌打到陳靖仇臉上,猛然間想起這是在古月仙人洞府之外,自己師徒二人吵得不可開交,真是豈有此理。他強壓怒火,低低道:“畜生!在古月仙長洞府之外還要如此無禮!”陳靖仇聽師父這般說,心頭亦是一凜,忖道:“古月先生正在療傷,我們這樣打攪他,確實太失禮了。”便也不再多說,但心裏不住地說著:“玉兒她……玉兒姐姐她不是妖女!”

  這時陳輔向著洞口行了一禮道:“仙長,我師徒二人實是無禮至極,請仙長不要見怪,我們即刻就走。”

  古月仙人在洞中道:“陳先生要走了嗎?恕我只能以一曲相送。”說罷,琴聲錚琮,從洞中傳出,陳輔聽得琴聲閑雅,更是心折,暗道:“古月仙長長於此道,只怕昔年真與伯牙、師曠諸多名師大匠切磋過也不一定。”只是琴聲雖然閑雅,幽幽而來,其中卻帶上了一絲隱隱的悲愴和憤懣。陳輔正想著這是支什麽曲子,卻聽身邊的陳靖仇低低道:“是《獲麟歌》啊。”陳輔橫了他一眼,心道:“你不肯好好修煉鬼谷秘術,問你術法口訣一問三不知,這些倒是一聽便知。”

  《獲麟歌》出自《孔叢子》,說的是叔孫氏在打柴時打死了一只異獸,事後孔子的弟子冉有對老師說:“這異獸身子如麋,頭有肉角,是妖物嗎?”孔子嘆道:“那是仁獸麒麟啊。”於是彈琴作此歌,從此絕筆。這個“絕筆於獲麟”的典故,陳輔自是熟而又熟。聽得古月仙人彈起這一曲《獲麟歌》相送,心道:“至聖昔年,乃是見天下大亂,禮崩樂壞,那麒麟卻在這時出於世間,結果喪於愚夫之手,因此悲慨莫名。如今妖星已現,也將天下大亂,麒麟若重現於世,只怕亦是一般。”

  他師徒二人在山道上漸行漸遠,琴聲亦越來越輕,卻總是裊裊不絕,如在殷勤相送。待拐過一個山嘴,琴聲已終,但余音似乎猶在耳邊。陳輔站住了,嘆道:“世外仙人,高深莫測。靖仇,你有緣來此仙山,實在該好生向兩位仙長請教。”

  陳靖仇先前見師父大發雷霆,心裏有說不出的害怕。現在聽師父語氣平和了許多,心知定是古月仙人的琴音滌去他胸中的怒火。他道:“師父,這個自然。然翁和古月先生兩位都是上古仙人,慈悲為懷,靖仇本事及不上他們,這等胸懷卻是雖不能至,心向往之。”

  陳輔哼了一聲道:“別說本事了,這些日子鬼谷秘術是不是也荒廢了?”

  陳靖仇最怕師父還喋喋不休地說拓跋玉兒的事,見師父說到了本領上,他精神一振,道:“回師父,靖仇可不敢荒廢,這些日子一直勤學苦練,連然翁和古月仙人都說我的功力有長進呢。”說到這兒,他想起師父給自己的那符鬼,便掏出來道,“對了,師父,您的符鬼在此,請收回去吧。”

  陳輔看了他手中的小竹筒,眼神忽然有點黯然,道:“沒用了,它已經認了你為主人,你帶著它吧。”

  陳靖仇心想就算符鬼認了自己為主人,一樣可以再練一個。話還沒說完,陳輔伸手從背後拔出劍來,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考考你吧,小心了。”

  陳靖仇其實一直躍躍欲試,要向師父演示一下自己現在的本領,以示這些日子未曾荒廢了鬼谷秘術。見師父拔劍,他實是求之不得,行了一禮道:“請師父指教。”伸指在背後劍鞘上一彈,長劍鏗然飛出,落在了手上。陳輔見他這一手馭劍術起手式使得幹脆利落,已不比自己遜色,不由稍感意外,心道:“這小子,原來倒不是吹牛,真的很有長進。”他道:“好,本門術法,基於五行,練到極處,五行合一,生生不息,小心了!”他說著,手中長劍向空中一擲,雙手交錯,已變幻了數個手訣,喝道:“疾!”

  陳靖仇見師父用了馭劍術,也將長劍向空中一擲,雙手同樣變幻數個手訣,與陳輔的動作一般無二。只是他手指較陳輔更為靈活,變幻之間也更快一些,雖然陳輔先將長劍擲在空中,陳靖仇卻是後發先至,兩柄長劍在空中一擊,“當”一聲清響,冒出一團火星,陳輔那口長劍被陳靖仇的劍一擊,直直斜飛出去,插在了地上。

  陳輔的馭劍術有十余載寒暑之功,以前教陳靖仇時,總覺他笨手笨腳,因此此番出手也留了分寸,生怕陳靖仇萬一擋不住而受傷。哪知一出手,卻覺胸口空空蕩蕩,不要說馭劍術,連真氣都提不上半分。雖然驚魂未定,心裏卻是欣慰更多一些。陳靖仇這個小畜生雖然在結交朋友上有點不聽話,但練習本門秘術當真刻苦,就算自己沒在他身前督促,他一樣勤學苦練,想到此處,臉上倒露出了笑意。陳靖仇本來覺得師父定要劈頭蓋臉一通臭罵,誰知師父竟然露出笑容來,他也不敢用馭劍術收回自己的長劍,走上前來道:“師父,您沒傷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