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回到莫支灘,他跳下小海的背,向小海道:“小海,辛苦你了,有事再來麻煩你。”轉身就向天外村飛奔而去。他已是心急火燎,幾乎足不點地,恨不得能和然翁一般馭劍飛行。一到天外村,還沒等走進然翁居,便聽得裏面傳來一個聲音:“妖女!夷狄胡虜!”

  這正是陳輔的聲音。陳靖仇聽得師父說話中氣十足,心裏先是一喜,忖道:“師父醒來了?”他正待進去,卻見小雪迎了出來,一見陳靖仇,小雪一把拉住他道:“陳大哥,你快來啊,你師父和玉兒姐姐吵起來了!”

  小雪眼裏已含著淚水。陳靖仇怔道:“師父和玉兒姐姐吵起來了?為什麽?”

  “本來也還好。你師父醒來,問起你,玉兒姐姐就跟他說,說著說著,說到神農鼎,玉兒姐姐說神農鼎是她們拓跋部世代相傳之物,你師父就大發脾氣,說那是中原至寶,怎麽會是胡人之物。玉兒姐姐說了兩句,你師父就……”

  陳靖仇知道拓跋玉兒的性子本來就甚急,師父也是姜桂之性,兩人說僵了,只怕會越吵越兇,忙道:“快進去看看。”他一進屋,只見陳輔坐在那兒生悶氣,拓跋玉兒站在邊上,手撚著衣角,眼裏已有淚水打轉,然翁則站在一邊,甚是尷尬。陳靖仇一進來,先向然翁行了一禮,又向拓跋玉兒道:“玉兒姐姐,怎麽了?”

  陳輔本來一肚子氣,見陳靖仇進來竟先向拓跋玉兒說話,肚中之氣更是按捺不住,喝道:“靖仇!”

  當初師父這般一喝,準是因為陳靖仇不肯用心練功,接下來肯定要一頓訓斥。陳靖仇在師父面前也是怕慣了,顧不得再跟拓跋玉兒說話,忙走到陳輔跟前道:“師父,您大好了?”

  陳輔看了他一眼,見他臉上盡是風塵之色,心中一軟,知道弟子為了解救自己,這些日子不知吃了多少苦。但他肚裏的氣還沒消,仍是板著臉道:“還沒讓你氣死。”

  陳靖仇聽師父的聲音很沒好氣,惴惴不安地道:“師父,您別生氣了,玉兒姐姐有時說話沖了點,請師父多包涵。”

  拓跋玉兒聽陳靖仇竟在說自己的不是,又是委屈又是惱怒,正欲反唇相譏,小雪見勢不好,忙輕輕拉了拉拓跋玉兒的衣角,示意她別說話。拓跋玉兒強忍住怒氣才沒發作,心道:“陳靖仇!你這大笨蛋!大傻瓜!”嘴上雖然沒說,心裏卻把他罵了個遍,只是罵來罵去,盡是笨蛋傻瓜,也罵不出第三種,而罵陳靖仇再多,自己的氣沒消半分,委屈倒是更增。

  陳靖仇道:“師父,你不要生氣。是為那神農鼎嗎?現在這神農鼎確是玉兒姐姐拓跋部世代相傳之物,但她答應我用完了再還給她便行。而且,這一趟為了救您,玉兒姐姐自己也遇到了好多危險。”

  陳輔醒來時,曾聽小雪說起先前之事。他對小雪的印象甚好,知道拓跋玉兒為了陳靖仇曾經連臉都劃傷了,好不容易才治好。看著拓跋玉兒一副花容月貌,想到她當時竟忍心劃下去,他心頭之氣終於消減了少許,嘴上仍冷冷地道:“靖仇,你倒是一口一個姐姐,連師父都不要了。”

  陳靖仇暗暗叫苦,忖道:“師父正在氣頭上,現在跟他說什麽都是錯。”他知道師父一直在想著要尋找五件神器布成九五之陣,做夢都在想著這些上古神器,便扯開話題道:“對了,我也有了崆峒印的下落。”

  陳輔一聽“崆峒印”三個字,果然精神一振,也顧不得生氣了,急道:“崆峒印在哪裏?快說!”

  陳靖仇將氐人族之事說了,待說到崆峒印被宇文太師搶走,陳輔道:“被搶走了?這宇文太師是何許人也?”

  陳靖仇這才想起師父尚不知道宇文拓就是他念念不忘的大仇人楊拓,道:“這宇文太師便是您提起的那楊拓。”

  一聽到這話,陳輔一下怔住了,半晌,頹然跌坐在椅中,喃喃道:“楊拓!楊拓!”

  那陰陽妖瞳楊拓這些年來時常在他的噩夢中出現。陳輔修煉刻苦至極,但自知習技已晚,這一生定然趕不上楊拓,因此把希望都寄托在陳靖仇身上。只是聽陳靖仇所說,宇文拓現在的功力比當初又高了許多,連師兄都傷在他手下,只怕重興大陳的夢想永遠都只是夢想。他越想越沮喪,胸口悶得像灌滿了鉛水,一口氣喘不上來,眼前一黑,人又昏迷過去。

  陳靖仇見師父又昏迷了,大驚失色,慌忙扶住他叫道:“師父!”然翁見陳輔昏迷,搶上來搭了搭脈,點點頭道:“陳公子,你師父是一時氣急攻心,讓他躺一陣就好。”

  陳靖仇忙將師父背到房裏讓他躺下,掩上門出來,見拓跋玉兒在一邊抹眼淚,心中亦是一亂,暗自嘆道:“唉,師父和玉兒姐姐偏是錘頭碰鐵頭,硬碰硬。”他走到拓跋玉兒跟前,小聲道:“玉兒姐姐……”還沒說完,拓跋玉兒一轉臉,理都不理他。小雪見陳靖仇一臉尷尬,心裏亦是一疼,小聲道:“陳大哥,你師父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