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狗頭軍師榕樹和泥水匠牛花花(第2/2頁)

  榕樹在西區停下來的時候,一項新的建築工程正在進行。許多根長長的金屬條,約莫手指粗細,在平地上搭成一個奇怪的支架。其中一根的底部,纏繞著一條牽牛花藤蔓,正一氣不停的攀緣而上,期間不斷它的枝葉不斷分裂,猶如細胞繁殖般一樣快速有效,眨眼間從一股變成無數,密密麻麻,翻騰膨脹,仿佛洶湧綠潮,在空間中無聲澎湃,成色如翡翠,熱烈而純粹。終於牽牛花爬到了這根金屬棍的頂端,悄悄停息了一刻,猛然間一大蓬藤葉向四圍翻滾盛放,同時數條綠漆漆藤蔓峻急如長鞭,銳聲呼嘯,輕盈躍過好遠,立刻纏上其他的金屬棍,互相牽連糾纏,將自己的勢力範圍成倍的擴大。當所有金屬棍子都被淹沒在綠藤之中的時候,奇跡出現了。

  琥珀色的汁液,從藤條上瑩瑩滲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直到那光澤把本體的綠色都掩蓋,後者潮水般從頂至踵悄然隱去,最後留下一面純凈美麗的墻。當所有牽牛花都消失在視野中的時候,留在原來空地上的,是一個玲瓏可愛的,精巧的鳥巢公寓,中間作為支架的金屬棍尚清晰可見,給這建築帶來了一種後工業化的冰冷質感。山狗撓撓頭,納悶地說:“你帶我來看建房子幹嗎。”一邊說一邊看見榕樹腳邊的地上冒出一枝小小的綠芽,葉片上長著非常精致微小的眉眼五官,忙又喊了一嗓子:“牛花花,這是給誰蓋的呀?”那綠芽發出非常嫩弱的聲音,答道:“說有個新研究員要來,名叫鳳凰,我就給她建了只鳥窩,漂亮吧。”山狗點頭稱是,然後說:“你幾時也給我建個新的吧,我住我那個狗骨頭住煩了,老是要從中間爬去另一頭上廁所。”牽牛花搖擺了兩下,很爽快地說:“沒問題,你寫個申請去,地皮批準一下來我就動工。”說完一點葉子,跟條毛毛蟲一樣,一伸一縮的就爬走了。榕樹和山狗一起對它揮手——揮葉子。

  揮了半天,那位毛毛蟲牌牽牛花走得忒慢,山狗手都揮酸了還沒爬出一米遠,你還不能催它,催急了它一頭栽倒大喘氣,你說一株牽牛花也得哮喘,蚯蚓這基因植入也太隨便了,好歹事先還是要做做病理檢查吧!

  一面堅持揮,山狗一面想自己為什麽會跑到這裏來揮手玩,終於反應過來了,問榕樹:“榕榕,你到底把我弄來幹嗎?”那位樹兄弟有點二百五,終於想起初衷,樹葉子一陣嘩嘩亂響,忽然大喊一聲:“牛花花,站住!”拔氣根就追。聲音嗡嗡嗡嗡的,震得山狗眼前金星亂冒。

  原來榕樹聽了山狗一席傷心言,對他非常同情,覺得自己當了一把人家的綠顏,一定要盡份力為朋友分憂。它想的辦法非常直接明了,同時技術含量不高——就是晚上乘那幾條蚯蚓不注意,摸進溫控中心去把那些倫敦煙火全部拔掉。物證一旦毀滅,山狗就可以一口咬定自己在宿舍睡了一天,不要說倫敦煙火,連煙灰都沒看到一顆。

  以山狗的個性,立刻就愛上這樣幹脆利落的解決手段。不過實施這個方案最大的痛腳,來自溫控中心的建築材質。它到底用什麽東西建成,大家都說不清楚,唯一明白的是,以其質地之堅,連中子彈都要費一會工夫才打得進去。唯一的克星是牛花花親身分泌的反向溶解液,花上一兩個小時的工夫溶出一個小洞來,到時候山狗再運起縮骨功,悄悄咪咪溜進去。山狗聽了這幾句話,頓時肅然起敬,對榕樹道:“兄弟,你不怕呀?要是那幾條蚯蚓知道是你出的主意,會把你種到沙漠裏去,還要定住,你一下子就掛了。”榕樹當狗頭軍師之初,顯然從沒想過還有兵敗被殺的可能性,愣了一下,然後說:“管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