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破國箭(9)

  有蘇喝道:“爾那國主,聽著!這漾山乃是前商國大京武丁封予我蘇國先祖之地!此虎與我蘇國有恩,給我放開他!”

  白胡君兩只精光碧綠的眼睛轉於幾下,從剛才的惶恐中清醒過來。他受自己原來的出身所累,遇上危險之事總要先驚得木然半天,實在是天性使然,改也改不了。好在這副樣子總能令對手麻痹大意。因見有蘇挽弓搭箭,他“咯咯”冷笑兩聲道:“原來你便是蘇國的有蘇?怪不得有這虹矢……難怪難怪,古怪古怪……可惜可惜!”

  他中口咕嚕著,頭慢慢低下,忽然間輕煙一冒,小車只輕輕地一晃,卻已不知去向,幾乎與此同時,數丈之外的草叢中,白胡君已然雙手籠在袖中,施施然地站起,冷若冰霜笑道:“可惜,寡人並不是站著不動的樹林,蘇國的箭再怎麽厲害,寡人也不放在眼裏,嘿嘿,嘿嘿!”

  有蘇從箭袋中抽出第二支箭,搭在弓上,道:“不算太快。”

  白胡君一怔。剛才那電光石光的一瞬,難道有蘇已經放了一箭?射在哪裏?

  他掃一眼小車,只見車上白花花的一片,隨風飄舞,卻是自己身穿的長袍,被一支箭釘在車架上。再低頭一看,自己兩條毛茸茸的大腿露在外面,被夜風一吹,涼得異常,白胡君怪叫一聲,雙手不由自護住襠部。

  有蘇挽開弓,瞄準白胡君,道:“有蘇情非得已,得罪了。”

  白胡君生來的毛病,在驚恐萬狀之時一定會不自主地麻木好半響,好在腦子還沒煳塗。

  剛才那一下是他祖傳的逃脫技能,他其實已盡全力,如此瞬間的移動,就算早有準備的獵人也根本捕捉不到他的動作,更何況是毫無預備的有蘇?可那少年的箭只偏去毫厘之間,實在匪夷所思。這下暴露了祖傳的玩意兒,要再來一次恐怕就玩不轉了。

  白胡君尷尬萬分地立在草中,不敢稍動,頓時冷了場。

  左邊草叢中“嘩啦”一聲響,兩人同時轉眼望去,卻是白胡君麾下的瘦待者,在距離白胡君幾丈開外的草中躍起,只稍稍高過草尖,立刻又隱入草中,消失不見。

  白胡君暗道聲“有救!”。

  只見又一道草浪從右邊湧來,聲勢浩大、速度奇快,自然是那胖侍者,他攪動草叢,從白胡君面前一晃而過。

  胖侍者與瘦侍者兩個圍繞著白胡君轉圈,在草叢中像兩道浪頭,分開又相交而過,第二次繞回,眼見要與白胡君撞在一起,白胡君大喊一聲,“咚”的一下,場中草屑亂飛,白胡君已不知去向。

  巨虎看得分明,忍不住呻吟一聲,過了好半天,才看見白胡君和他的兩名侍者,三顆腦袋同時從臥石周圍三處冒出來。

  有蘇從箭袋中抽出第三支箭搭在弓上,卻不引弓,一時場中數人均靜默無語。

  三顆腦袋轉來轉去,相互看了看,白胡君剛要開口,站在一旁的胖侍者忽然臉露慘笑,兩眼翻白,慢慢地血從口中流出,直挺挺翻倒進草叢中,露出肚皮上一支貫穿了身體的長箭。

  瘦侍者尖叫一聲,那聲音再也不是人類所發,毫無疑問是獸類的嘶叫,小小的身體往草叢中一鉆,立刻不見了蹤影。

  白胡君倒也想鉆去無影,但大駭之下,不能稍動,只聽見弓弦“咯咯”作響,知道自己再快也快不過這少年流星般的箭羽,他念如電轉,立刻大叫:“停!停停停、停!寡人有話說!”

  有蘇凝弓不發,冷冷地道:“你還想說什麽?”

  白胡君汗如雨下,說話還算鎮定,道:“你來此,是來殺寡人,還是來救燃睛虎?”

  有蘇一怔。白胡君何等樣人,立刻便得到了答案,道:“好!既然是來救燃睛虎的,那你可要想清楚,殺了寡人,它身上的百結徊草環便無人可解,定會越纏越緊,直到將它生生纏死。這是你想要的結果嗎?寡人與你無冤無仇,低若殺了寡人,難道不怕給你蘇國帶來危害?”

  有蘇想也不想,便道:“好。我原也不想殺你,你解去虎的束縛,我放你走便是。但你從此要離開漾山,永遠不得回來。”

  白胡君伸長脖子道:“這有何難?但寡人不能就這麽給它解開百結草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