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轉蛾眉馬前死---《水晶劫》 八、路牽機(第2/3頁)



  問題在於,要是項空月果然像尚慕舟說的那樣神通廣大,這些事情又怎麽會瞞得過他的眼睛?路牽機用力地想了好一陣子,覺得惟一可能出問題的地方還是水源。青石六井的水源是一條不知流向的地下長河,就目前所探知的情況來看,方圓百裏惟一可能和這條地下河相關的就只有他剛去過的響水潭了。可就算燮軍也知道了響水潭,沒有風盈袖的歌聲他們又怎麽進得去?都是胡思亂想吧!想起風盈袖,路牽機的心頭突然熱了一熱。從九原城開始的戎馬生涯顛沛流離,他算不上一個守身如玉的君子,雖然還不至於貪花好色,但這些年來經歷的女子也著實不少。可是阿袖是那麽的不同,純得好像童年時候的一個微笑,讓他心裏隱隱作痛。刀口舐血的日子過得多了,幾乎也就成為了習慣,他差不多忘記了自己那麽做的理由。和阿袖相處的那幾天,他才恍恍惚惚地想起,原來有些東西真的是需要守護的。只有時時地去想,才不至於麻木。見過繪影以後,他原本應該立即返回青石,可是他差一點就膩在了那裏,忘記了自己在青石的職責。離開響水潭的時候,他還是笑得爽朗:阿袖,等我打完了這一仗便回來看你。他記得風盈袖害羞點頭的神情,不舍而又期盼。從頭到尾,那個女孩子都沒有問他要過一個字,可是他知道自己把一些東西留在了那裏。風盈袖不知道這一點,路牽機自己也是回到青石以後才明白。

  想什麽呢?尚慕舟正在琢磨姬野的應對,回首看見身邊這位素以智謀聞名的同袍一臉沉思,不由出聲詢問。

  路牽機一擡首,正迎上尚慕舟滿含憂慮的目光。他永遠都是這樣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哪怕陽光明媚,山坡上開滿鮮花。姬野說尚慕舟治軍在界明城之上,路牽機不能同意。有些事情不能只看心思手段,單是界明城那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就足以讓最緊張的士兵松開握得太緊的兵刃。跟了界明城那麽久,就是路牽機也沒有把握確認界明城到底在乎什麽不在乎什麽。

  想路牽機浮起了一絲微笑,老尚,你跟嫂子算不算一見鐘情呢?尚慕舟和阿零是鷹旗軍中的神仙眷侶。一個是鷹旗雙傑之一,界明城的老搭档,說是鷹旗軍幕後的黑手也不為過;一個是鷹旗軍中第一美人,傳奇一般的巫舞者。尚慕舟遇見阿零的那場巫妖峒惡鬥是鷹旗軍中最膾炙人口的傳奇,軍中男兒哪個沒有幾分英雄救美的幻想呢?尚慕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猜測著路牽機又在轉什麽壞點子,並不回答。雙腿一夾,花斑豹嗖地竄上了吊橋。

  路牽機喪氣地望著尚慕舟的背影,拍拍烏騅的脖子:咱們不跟他比,不就是跑得快麽?事情來得很快。從姬野營中回來不過三日,一大早的,西關門的氣氛忽然緊張起來。路牽機在望山門上值守,隔著橡樹青蔥的半座青石城自然看不見西關門那邊的動靜。可是城中馬蹄紛沓,背插紅旗的青石令兵在青石街道上來來去去,一看就知道有事情發生。

  路牽機把防務交代給扶風營的範西文,跳上馬往界明城住的市恩堂跑,路上截住一個令兵就問:怎麽回事?那令兵跑得急,幾乎被他揪下馬來,咽了口唾沫才說:西關門,西關門那裏有很多人。路牽機皺了皺眉頭,心想這個青石的令兵果然不上路,話都說不清楚,比鷹旗軍的差得遠了。

  那令兵定了定心神,這次說得流暢了許多:早上西關門外忽然多了許多營帳,總有萬把人,也不是燮軍,看起來古怪得很,界將軍和筱城主都過去了。他小心地看了眼路牽機,顯然認得他,路將軍,界將軍沒有召集會議呢!鷹旗軍習慣野戰,守城也是頭一遭。這次駐守青石,界明城尤其強調各司其職,無令不得擅離職守。

  路牽機哼了一聲,點頭說:你去吧。掉轉馬頭往望山門走,腦子裏都是見姬野時他說的那句話。想到令兵方才那句不是燮軍,忍不住啊了一聲,心中霍然開朗。

  自從失去了對青石外圍的控制,鷹旗軍的斥候派得少了許多。這些日子燮軍在大營後面的動作都不能掌握。不過把零零星星的情報匯集起來,總是可以看出燮軍的小股部隊活躍得很,黃洋嶺和南暮山上都出現了赤旅的蹤跡。燮國多山嶺,赤旅本來精於山地戰,可是兩山去城甚遠,地勢又險惡,藏不住重兵,姬野派赤旅上山未免顯得有些奇怪。路牽機起初的猜測是項空月多疑,後來也想到大概和水源有關。青石六井的名氣太響,不管誰打青石都不能不打這個主意。對於水源問題,路牽機十分放心,就是機會真有那麽巧,姬野發現了響水潭,他們也還是沒有辦法對付繪影。等到西關門出現了那麽多的人,路牽機才想明白,原來赤旅那些斥候未必是找水源去的,那些山民才是他們的目標。平原上沒有水源,青石的農人大多住在城邊,戰事初起的時候不是走了就是退入了青石。黃洋嶺倒也罷了,南暮山號稱是宛州的桔園,山上的村落實在不少。姬野這次用兵掐準了黃黍收割的季節,正是針對糧食而來。困住青石不說,把山上的人都往青石趕,也是增加守城負擔的好辦法。只是,路牽機微微一笑,這個辦法雖然不錯,破解起來也很容易:只要不開城門,山民就成了姬野的問題。何況青石現在是是非之地,那些山民用刀子趕著也未必願意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