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萬裏覓封侯---《山中鼓》 二 示劍(第3/4頁)



  山賊還是可能來,不過到現在也沒出現,大概總是有點心虛。路護分出來三撥守夜的人,各司其職。方略既定,人們的心思也安定下來,該幹什麽幹什麽。青石灘上一時都是喝湯的聲響,先前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登時消散。

  我被分在第二批守夜,差不多該是明月滑到山峰那邊的時候,還可以好好睡上一覺。

  吃飽喝足,我心滿意足地躺了下來。折騰了一天,剛才忽然覺得餓得厲害,差不多喝了半鍋的牛肉湯。現在一動身子,肚子裏就晃蕩晃蕩的,一時間竟然睡不著。我輕輕拍著肚子,東張西望。

  第一批守夜的人都聚在篝火邊輕聲談笑,刀劍都還握在手裏。不知道他們在談什麽,大概是在說怎麽樣對付膽大妄為的山賊吧。有個壯實的車夫站了起來,“唰唰”耍了兩把手裏的鉤刀,居然有模有樣的。幾個人壓低聲音喝了聲采,那車夫滿面的驕傲,連旁邊幾個臉色不太好看的商人也舒展開了面容。

  保鏢那邊還是很安靜。他們躲在大車的影子裏用手勢交談,離著營地那麽遠,看不清他們在作什麽,只是覺得氣氛很肅穆。他們似乎沒有休息的打算,這樣很好,這樣很好!收了錢嘛,就是要讓雇主覺得放心。

  張望了一會兒,漸漸覺得眼皮沉重,我迷糊過去了。

  依稀間有人推我,我不滿地轉了個身。居然還推,我一把拍開那只討厭的手,正要開口大罵,就聽見左大說話:“少爺,換你守夜啦!”呆了片刻,我才想起這是怎麽會事情,慢吞吞地坐了起來,心中老大不願意。明明是做買賣來的,為啥搞得跟打仗一樣,連個囫圇覺都睡不了呢?睜眼打量了一下四周,我忽然愣住了。那些保鏢們幾乎保持著原先的姿勢,但是身上亮晶晶地都披上了鐵甲。

  “怎麽回事啊?”我悄聲問左大,“山賊來了?”“不知道,”左大搖了搖頭,“先是聽到一聲夜鷹叫,他們就都穿上甲胄了。古老板跑去問他們,那個冀將軍又說沒事。不過沒事最好,反正他們打頭陣。”我再看看保鏢們。月光很好,我看得很清楚。鐵甲的寒光映著他們鐵青的面頰,閃爍的目光盯著正北方向。背後有一種又癢又辣的感覺慢慢升起來了,鬼才相信沒事哩!我伸手一抓,短弩和雁翎刀都在手邊。

  第二批守夜的人和我一樣的驚疑。不過過了些時候,看那些保鏢始終沒有什麽動作,大家也就松懈許多,開始低聲談笑。只有童七分好像很不自在的樣子,我心中一動,擠了過去。

  “童老板,您喝杯熱水。”我遞過去一只銅杯,冷颼颼的夜晚,這樣一杯熱水捧在手裏是很溫暖的。

  “呦,左少爺,您太客氣。”童七分伸手結果銅杯,很誠懇地說,卻是有些心不在焉了。我擠在他身邊坐下,他望過來的眼神多少有些奇怪。

  “童老板啊!”我望著那些保鏢說,“那些保鏢到底是哪裏找來的啊?”童七分的眉梢跳了一跳,盯著我沒有回答。

  “我是說,”我捧著杯子,熱乎乎的杯子真舒服,“他們可不象是尋常保鏢啊!要是他們和我以前見過的那些保鏢一樣,我們這次就慘了!”“嗯……”童七分沉吟了片刻,“那也難說。”“唉?”這句話我真的沒有聽懂,真要再問,忽然又聽見一聲尖銳的鷹唳從黃花深處傳來。

  冀中流站直了身子劍指點了一下正西,兩騎保鏢立刻翻身上馬。那兩匹馬加速極快,沖到車邊,身子一提,輕輕松松越過了車轅,直沖入了黃花叢中。

  篝火邊守夜的人紛紛站了起來。

  “怎麽了?”“山賊嗎?”大家七嘴八舌地問,緊緊盯著那兩名保鏢消失的方向。

  冀中流沒有回答,左手一按馬鞍,身子已經輕輕巧巧地騰了上去。剩下的二十八名保鏢跟著他一起翻身上馬,長槍都已經操在手中。

  “我們回來的時候一定會先吹鷹笛。”冀中流拿起一枚小小的骨笛給我們看。“把所有的人都叫醒,如果有人沒有吹著鷹笛回來,你們就放箭吧!先用弓弩再用矛戟,敵人下馬才用刀劍。”“冀將軍!”童七分提高了聲音,大步上前,“你把保鏢都帶走了,那路護怎麽辦?”他伸手就要去抓冀中流的馬轡頭。

  冀中流惡狠狠地瞪了他一樣,全然沒有平時的恭順,童七分的手頓時滯在半空。

  象是呼應童七分的問話,遠遠地忽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呼,正是兩名保鏢奔下去的方向。那聲音拖得很長,簡直不象是人叫出來的,聽得我從耳垂一直涼到了後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