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萬裏覓封侯---《山中鼓》 二 示劍(第2/4頁)



  三十裏地,對於騎馬的山賊來說,不算太近,也不算太遠,一頓飯的功夫就能趕到。

  等到冀中流掀起的激情過去,大家還是有幾分害怕。篝火上的湯鍋散發著迷人的香氣,可是好象沒有幾個人有胃口。大家手裏緊緊握著兵器,有一口沒一口地啃著各色幹糧,時不時扭頭看看西北方面。有幾個車夫在擦拭他們的刀槍,保鏢們分發的兵器保養得非常好,那幾個車夫不過是把那些金屬弄得更加明亮卸。明顯是為了壯膽,有人在大聲說話大聲笑,也有人重新開始哼起了號子,只是那聲音裏面中氣總顯得不足。

  保鏢們和路護分成了兩撥,他們圍著一堆小小的篝火坐在了營地的一角。從紮營開始,他們的馬就沒有卸過鞍,似乎一直在等待著什麽。冀中流坐在他們中間,靜靜地凝視著黑夜中奔流著的河水。

  與車夫們相反,幾個保鏢在火上烘烤他們的長刀。藍黑色的煙升騰起來,明亮的刀身就變得烏黑一片。我看見洛雲把他熏黑了的刀揮舞了一下,夜色裏望去真是什麽也看不出來。他們白天都攜帶著不同的兵器,現在卻是驚人得一致,馬鞍邊掛著長槍和長弓,腰間懸著長刀,背上背負著一壺羽箭。他們顯得那麽強大,那麽冷靜。我覺得自己應該覺得安全,有他們在,也許我根本不需要動用手邊的短弩和雁翎刀。可是我說不出來,這些保鏢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不知道那是種什麽感覺,但肯定不是安心和踏實。

  明月升起來了,滿世界都是青幽幽的一片,亮堂的很。不知道遠處山峰上的鼓手是否還能看見這邊的景象。我想他是看不見的,因為鼓聲再也沒有響起來。

  按說山賊們早該到了,可周圍還是一片寂靜。滿地的黃花伴著輕柔的夜風在分水江的歡唱裏微微起伏著,空氣中沒有一絲戰火的氣息。

  路護的人多少有些不耐煩,點燃的鬥志不可能無休止地燃燒下去,他們站在那裏,拿著兵器,不安地在被大車環繞的營地間走動。

  “奶奶的,”一個車夫忽然按捺不住地罵了起來,“你們這些孫子給我滾出來,好好吃我一刀。”他面對著在晚風中起伏的黃花地虛張聲勢地揮動著手中的長柄砍刀。

  冀中流清了清喉嚨,揚聲說:“大家別急。那警鼓實在遠些,小崔沒有聽清楚也說不定。或者是山賊遠遠看見我們勢大,不敢過來了。不管怎麽說,山賊不來總是好事情,大家何必如此著急呢?”不錯,山賊不來當然是好事情,能不打總是不打的好。就算我們人多勢眾,一旦動了刀兵總是免不了傷亡,這個有誰會喜歡?人群微微騷動了一下,不少人已經露出輕松的表情來。

  “冀將軍說的有理,山賊倘若不來真是我們的大幸。”童七分走了出來,沖冀中流拱了拱手。他是路護的頭領,但是言談舉止對冀中流都是加倍得小心恭敬,不免顯得有些做作。“不過鄙人還是有個問題請教。”“童老板多禮了,”冀中流慌忙還禮,但在我看來並沒有受之有愧的尷尬,只是客套一下,“請教不敢說,但凡有什麽問題,我盡力回答就是了。”這口氣也是不小。

  “警鼓是已經響過了,那山賊果然不來?”童七分的問題聽著很白癡。

  然而冀中流卻遲疑了一下沒有回答。我暗暗吸了口涼氣,童七分的名聲果然不是白來的。聽他問得客客氣氣一臉的無知,卻是在擠兌冀中流,逼他給個具體的答復。山賊來不來,除了他們自己又有誰知道?冀中流若要回答這個問題,只怕是要主動派人出去搜索才行。這樣的夜晚,這樣深的黃花地,斥候任務實在是驚險得很。“童老板,”冀中流一攤手,“山賊來不來,我是不知道。不過就算他們來了我們也不怕,是不是?”他居然開始耍賴了。“這樣和山賊耗著也不是個辦法,大家夥還要休息。明天還要趕路,早一天走出晉北走廊就少一份危險。是不是?”兩個是不是問出來,路護中倒有一多半的人在點頭。誰不想早點走出晉北走廊啊!冀中流真是很會說話,兩句話就轉了鋒頭,我不由越發佩服他了。連左大也在用力點頭,我氣哼哼地瞪了他一眼。這小子,被人耍得團團轉還不知道,不知道父親為啥說他辦事牢靠。冀中流光那麽說說可不行,若是保鏢們不采取什麽措施,這一夜我一定睡不踏實。我可不想半夜裏給山賊摸去了腦袋。

  童七分微笑不語,顯然也是要看看冀中流接著怎麽說。

  “我們現在主動去找山賊,未必就能夠找到。當然,大家全睡死了等著山賊上來殺豬也不行。”冀中流笑呵呵地說,人群中也響起一陣哄笑。他把笑容一收,忽然嚴肅起來:“人分三撥,集中在營地中間休息,兵器都放在手邊。我帶保鏢守在外圍,這樣當無大礙。”看他說得堅定,我也覺得放心了些。這些保鏢都不是尋常人物,就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也能應付,等大家都醒過來操起了家夥,嘿嘿,除非山賊也有一支軍隊,否則是贏不了我們的。我伸了伸懶腰,慢慢坐到了鋪蓋卷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