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開邊意未已---《白駒》 原獸

  “我的娘呀!”邊俊慘叫了一聲,除了叫娘,他不知道應該用什麽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心情――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心情,“這個就是龍麽?!”那個東西才露出一個頭顱,水下的部分閃耀著耀眼的紅光,被水流扭曲得看不清楚形狀。但僅僅這麽一點就已經足夠!三角形的頭顱扁而長,大概有兩張方桌大小,上面覆蓋著明亮的菱形的巨大鱗片,紅光就是從鱗片上發出來的。兩側的眼睛紅得透亮,深邃清澈,有著和它的長相不相襯的溫柔。它的嘴張開的時候,下頜會彎曲到一個奇怪的程度,那張巨大的嘴裏於是可以塞進一名重甲的左路遊擊。最具有威脅的還是那條藍黑色的長舌,靈活地在河面上掃動。如果它輕輕挪動身軀,就可以毫不困難的用舌頭卷走河岸兩邊的任何一名輜兵。

  輜兵們都呆滯了。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剛才還在為脫離了追蹤而慶幸,現在從暗河裏冒出來的竟然是個一摸一樣的東西,還是個老祖宗。是的,除了舌頭的顏色不同,這完完全全就是輜兵們一路逃避的那種迅捷的怪獸,只不過大了好幾號而已。沒有人見過龍,但這樣巨大的形象,除了龍還會有什麽?索隱手中的箭散發出刺目的藍光,連他自己也沒有見過冰牙箭這樣明亮的狀態。他依舊穩穩地挽著弓,扣著箭羽的手指卻微微滲出了汗意。如果不是路牽機的那聲大喊,他一定已經射出了好幾支冰牙箭。

  被大水沖到暗河中之後,索隱好容易才聚集起十七名驚惶失措的輜兵。他不象路牽機那麽走運,救起來的馱畜中沒有攜帶火把松明的。完全是依靠岸邊那些細碎閃光的銀粉,他們才獲得了最基本的照明。路牽機看到過銀光,在河對岸行進的正是索隱一行。銀粉發出的微弱光芒,對暗河那邊的路牽機來說,的確象是一個錯覺。

  索隱想過到河對岸尋找路牽機他們的蹤跡,救起來的輜兵的都是會水的。但是水流深急,靠著這些銀粉的照明泅渡太過冒險。他們也只能順著水流的方向行走。

  走了還不到一頓飯的功夫,他的心中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有什麽事情正要發生。他沒有看見什麽,銀粉能夠照亮的只有腳下濕滑的石頭;也沒有聽見什麽,這裏只能聽見沉重的水聲;是那種氣息,那種冰涼的水腥味兒,他記得這個味道,在到達逍遙津之前就聞到過。可他說不出為什麽會覺得這味道如此熟悉,熟悉得好像要打開記憶中的一扇門。然後冰牙箭就開始散發出藍光,越來越亮,再然後就是路牽機的呼喊,暗河對面那些弟兄們的身影和水中的巨大漩渦……索隱努力壓抑著釋放箭羽的沖動。能夠成為鷹旗軍中第一的神射手,射技只是一個部分。他的雙手都是穩定的,不管射擊的是兔子還是敵人,箭離開弦之前他的心都不會有一絲顫動。他甚至有種奇怪的想法:拉開弓箭的索隱和平常的索隱根本就不是一個人。開弓的時候,他的眼中只有目標。

  但是這一次,他能感覺到殺死這個怪獸的巨大渴望。雖然不知道這怪獸什麽來歷,可冰牙箭既然有這樣的光芒,說明用來射擊這怪獸會是有效果的。這是不尋常的感受,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他心中最深的地方呼喚著,而這個怪獸暗示的威脅也同樣遠在視線之外。但是他不能,路牽機說不可以。路牽機到底知道些什麽呢?看見路牽機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不僅是戰友重逢的歡喜。那種奇怪的熟悉感覺幾乎是炸了開來,撞得他的胸腔都痛了,但還是沒有打開那扇門。

  “不要射它!”路牽機緊緊盯著那怪獸高喊。

  索隱的手微微一顫,他有些猶豫。

  “這是原獸。”路牽機不喊了,但是索隱仍然能夠清楚地聽見他的話。“這是幻象。”“假的麽?”索隱身邊的一名輜兵疑惑地踏出一步,手中的步軍弩輕輕一震。被河水打濕的弓弦早都軟了,“嗖嗖”射出的三支弩箭堪堪飛到暗河的中間,就墜落下去。

  果然是假的!那三支弩箭穿透了怪獸的頭顱,無遮無攔地一直落入水中,甚至還在漩渦的中間濺起了一片小小的水花。那輜兵松了一口氣。

  “嗚……”的一聲巨大轟鳴,震得所有人的心肺跳蕩不休。好像是逍遙津銀角發出的聲音,那是怪獸在吼叫。它很憤怒,就算沒有人了解它也能毫不困難地看出這一點。所有的鱗片都支了起來,它的頭顱似乎驟然大了一倍,修長的脖子伸出水面,那條柔軟的藍黑舌頭鞭子一樣的掃過來,卷住才放松下來的輜兵,高高拋起。輜兵的身體在洞頂上撞出一聲沉悶的“砰”響,像個破爛的布偶一樣墜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