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開邊意未已---《白駒》 壯行(第3/4頁)



  筱千夏倒不覺得舒暢,他皺了皺眉,心中暗暗埋怨:只說要給路牽機壯行,要安排的體面一些,卻不料這牧場主管眼色太過靈活,把眾人安置在草廳之中。

  草廳是臨夏堂中舉行重要慶典或者慶典的時候才使用的。秋天裏交易馬匹的時候,草廳要容納數百客商還有牲口。區區七十三名武士站在這廳裏,草廳裏顯得空空蕩蕩,可不讓他們越發覺得單薄?武士們似乎也感覺到了這一點,他們神情緊張,頗有些局促的樣子,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

  看著面前的兵士,界明城不由愣住了。左中右三路遊擊近四千人,他不敢說都叫得出姓名,起碼面貌都是記得的。可是這些武士,除了一個索隱和來自棗林的邊俊,他竟然大多沒見過。不記得面貌也還好說,可是不少武士臉上分明稚氣未脫,幾乎就是被那一身的皮甲撐起來的架子。他走了一圈,略有些不滿地問身邊的路牽機:“怎麽回事?”路牽機笑了一笑:“不怕老兵油子,就怕生瓜蛋子。”界明城皺了皺眉:“這又不是街頭打架。宛中古道是什麽情形我們都還不知道,這樣重的責任,他們能挑得起麽?”界明城的習慣,交了一樁事情出去就不再過問,看見路牽機找了一幫毛頭小子來,也忍不住大大吃了一驚。

  “說的是。”路牽機點頭,壓低了聲音,“就是因為什麽情形都不知道,才找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孩子。若是找了老兵,太知道利害,只怕反而走不好這一路。”界明城苦笑了一下:“你這點心思……還是把老兵都留在呼圖才放心吧?”路牽機揉了揉鼻子,含含糊糊地說:“也不是這麽說,不過呼圖那是硬碰硬的交鋒,有一個算一個,多一份戰力也是好的。”界明城嘆了口氣:“你自然知道你這一路人馬有多重要。”路牽機點點頭:“若是能到……我這些人多是輜騎裏挑出來的,絕對能走。莫合山的山勢險峻,咱們那些左路遊擊高頭大馬的還真未必吃得消走。如果真能走下來,也就是這些孩子。真下得鵲山,我自然有計較。”界明城低頭不語。很明顯,對於宛中古道這一路,路牽機也沒有什麽信心,只是盡力而為罷了。其實在他何嘗不是如此?只是有時候人總需要有些盼頭,若是事事都想得實在了,日子便過得艱難許多。

  路牽機沒有催界明城,這個任務太過重要,下達它的人和執行它的人必須有同樣的信心。對於完成這個使命他的確沒有把握,但是他準備和這些年輕的武士走到自己的極限。

  索隱看見界明城的臉色沉重,也明白他是為了什麽擔心。別說界明城擔心,索隱自己都擔心,身邊這些年輕武士,幾天前還是輜騎的兵,這幾日不過強化了弓箭和刀法,實在說不上有多少武技。

  可他也相信路牽機說的,這些輜騎並不是受過嚴格訓練的鷹旗遊擊,可是他們年輕氣盛無所畏懼,對界明城和鷹旗軍幾乎有著無限的信賴和景仰。就是界明城指著刀山讓他們去爬,他們也會。如果宛中古道如今真是難以攀援的絕地,那也只有這些年輕人的熱情才能支撐這樣的任務。

  領受這個任務的年輕武士們本來為了自己肩上的重要使命激動的渾身發抖,看見了界明城的猶豫,不由覺得惶惑起來。得不到界大哥的認可,對他們來說,是比剝奪這個使命更加殘酷的現實。他們依然靜默,卻忍不住開始交流不安的眼神。

  索隱的手按上了胸甲。執行突襲任務的武士只裝備了輕型的胸甲和肩甲,胸甲上是一枚叼著星辰的鷹首。他轉過頭去看了看自己的年輕同伴,武士們猛然醒悟過來,草廳裏頓時一片細碎的整齊聲響。

  界明城擡起頭來,看見面前的武士個個神情肅穆。

  索隱大聲說:“鐵甲。”年輕武士們同聲大喝:“依然在!”索隱重復:“鐵甲。”年輕武士們也重復:“依然在!!”索隱第三遍說:“鐵甲!”年輕武士們的吼聲穿透了草廳的屋頂:“依然在!!!”索隱從胸甲上拿下手來,微笑地望著界明城。是的,就是這樣的吼聲。他想起了自己加入野塵軍的時刻,在永寧道的包圍中發出的吼聲。他曾經這樣年輕過,路牽機曾經這樣年輕過,界明城也曾經這樣年輕過。是這樣的血氣和勇氣,讓他們渡過了那些危機四伏的關頭。每一名天驅都是從這樣的年輕中成長起來的。只要他們的信仰堅定,這勇氣就會讓他們成為真正的天驅戰士。

  界明城的眼神亮了起來。他擡起頭,想說點什麽,卻被身後的掌聲打斷。筱千夏在用力鼓掌,他的神情也顯得激動了:“好男兒!”他大聲說,“好豪情!”他沖管家遞了個眼色,“上酒,壯行!”界明城沒有再說什麽,這時候不需要更多的語言。他在每一名戰士的面前站定,端起酒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