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開邊意未已---《白駒》 壯行

  離城前,修豪孤飛兩軍繞著青石徒步走了一圈。這是筱千夏的意思,他說:“再看一眼,多看一眼,就知道是為什麽打仗是為了誰打仗。”筱千夏誇口青石軍兵甲宛州,不過驕傲歸驕傲,對於六軍的毛病,他心中也明白:宛州地方,要找出肯賣命的兵士來實在不容易,真打起仗來,這可比兵甲訓練更要緊。只是宛州太平地方,又怎麽磨練得出許多血性漢子來?這繞城之計,也是最後才逼出來的。說實話,筱千夏不指望兩軍的兵將能夠就此激發出多少豪情來,只要他們記得身後是這些父老鄉親也就夠了。有這麽一個年頭在,生死關頭也許就能拼出一口氣來。照弋覺得這個主意很好,於是帶著他的扶風營也跟著兩軍走了那麽一遭。

  到底青石軍士氣如何,現在筱千夏還是心中沒底。不過整個城都好好熱鬧了一回,青石人還不曾見過自己的軍隊如此全副武裝地在青石城頭巡行。明明是出征,看著卻好象是過節。關於戰局的各種流言都猖獗得很,一會兒說燮王的大軍已經在百裏峽開戰了,一會兒說青石三軍堵住了南下的燮軍,也不知道哪條消息更靠譜些。可是看見了三軍北上,所有的青石人都意氣飛揚:有這樣強大的軍隊在,又有什麽人能夠威脅青石的安危?不管青石軍的士氣有沒有大振,起碼青石的士氣是大振了一把,就連先前以為最為難的補給問題也進行得出乎意料的順利。為了偏馬一戰,青石幾乎動員了城中七成的車馬,連夜往北方運送物資給養,莫合山下的合口就在幾日之變成了一個頗具規模的小城,這樣的效率即使在宛州也是令人瞠目的。

  相比之下,花費卻大大低於原先的估計,這讓負責核算的宜良笑逐顏開―――原來打仗也並沒有他們說得那般昂貴。宜良顯然沒有經歷過戰爭,因為他以為這一仗打完戰爭就算結束了,只是在房中擺弄帳簿的他沒有機會了解到為甚麽這次的開支會這麽低。除去轉運的物資大多是六軍的庫存不說,轉運本身幾乎沒有花多少錢?當扶風營的最後一名士兵走出青石的城門,所有的青石人都熱血沸騰。他們倒還沒有熱血到拿起菜刀沖向偏馬的程度,但是許多擁有車馬的人都自發地參加了前往合口的大車隊,他們拒絕任何報酬,只是要求青石軍“狠狠揍那些山上來的蠻子!”如果宜良能夠明白意志在戰爭中所起的作用,他的帳目中就應該出現成倍的增長,因為這場戰爭毫無疑問不會有一個容易的結局。

  一場徹底的戰爭是不是所有青石人想要的?這個問題誰也回答不上來。但是對於筱千夏和界明城來說,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問題。

  筱千夏不能容忍讓青石屈服於野蠻的威脅。世人都以為宛州人重商唯利,他們往往忽略了這樣一個環境中自由是何等重要的一個概念,宛州人生來就不是為了被奴役,不管他們是否有勇氣捍衛這一點,他們始終這樣認為。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宛州才會以這樣堅決的態度拒絕燮王的歲捐書――毫無疑問,一場戰爭的耗費只會比歲捐書所要求的更加昂貴。

  在界明城而言就更加簡單,滿打滿算,青石也只有不到兩萬的軍隊。青石軍一向與人們的生活距離遙遠,如果沒有民眾的支持,即使取得了偏馬之戰的勝利,後面的一連串戰鬥也將無以為計。而當青石人真正選擇了戰爭――這與強加給他們戰爭是不同的概念,這一場戰爭才有意義,因為戰爭始終不是軍隊與軍隊的交戰。

  不管他們的出發點是如何不同,在派出青石軍進行偏馬作戰的問題上,界明城終於得以說服筱千夏。的確,這一戰幾乎投入了青石所擁有的全部兵力,對於青石人來說,這個賭注有點大。城裏剩下的黃庭軍和城守其實只是一個象征,象征著青石還在守衛之中。如果偏馬之戰的結局讓人失望,那青石本身也就不再有防守的價值。

  筱千夏一直在城頭看著軍隊北上,當最後一名士兵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他終於忍不住問界明城:“這話其實不該問,不過,我們到底有幾成勝算呢?”界明城回答的也很妙,他說:“我們必須勝利。”從南淮傳來的消息曖昧不清,原以為可以信賴的宛州商會也沒有足夠的支持,急信求援之下,第一艘淮安糧船也要在八月初才能啟航。這倒未必說明他們都被燮王收買了,可要是青石本身頂不住第一個挑戰,把賭注壓在這裏也就沒有任何意義。

  在偏馬的兵力配置上,青石軍已經強於燮軍,裝備更是超出一大截。燮軍真騎還無法突破偏馬的寨墻,合口積攢的攻城兵器卻足以把呼圖大營摧毀兩三次。可問題還是那一個:青石不但需要一場勝利,而且需要的是一場完勝。青石不但不能夠承受失敗,而且不能承擔代價沉重的勝利,畢竟這一戰仍然不過是前哨戰,燮軍大隊還沒有到來。對於基本沒有打過仗的青石軍來說,這個要求不可謂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