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開邊意未已---《白駒》 苦囊(第3/4頁)



  “你呀,事事求全,巴不得把一切都控制在自己手裏,但只要有一樁拿不穩的小節,就能在心裏疙瘩上半天。界大哥那麽散漫的人,怎麽比得上你的能幹?可他把偏馬交給了你,就把這份心思也交出來了。小路也好,賀大力也好,他每交出一件事都是完完全全地交出。哪裏象你……你要是有時間啊,大概連合口的轉運都要指點上一二吧?”阿零說的時候眼中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尚慕舟只有苦笑,幾年的夫妻,阿零摸他的脾性真是摸得透了,可他眼中的阿零卻似乎還是那個小小的朱纓和黑衣巫舞者的混和,一直是那麽模糊不清。“我還真是想去扶風營那邊看看。”他老老實實地承認,“若是能夠引出靜炎來,他們能不能頂出燮軍的突擊就是戰局的關鍵了。對於扶風營,我還真是不放心呢!”扶風營是野兵,卻是峽口阻擊的主力,就算他們是宛州最有實力的野兵,畢竟不是正規軍隊,碰到燮軍這樣的對手,真不知道能不能應付得過來。

  “你不放心有什麽用?”阿零撇了撇嘴,“你不放心他們就能打了麽?用人不信,還想掌握全局,便是星辰諸神也不能夠。”尚慕舟被阿零說得微微有了怒氣,她說得輕巧,可關系到十數萬人的性命,他又怎麽能夠把信任放在那些還不了解的陌生人身上。

  “尚大哥。”阿零不由他心思轉動,接著又說,“你到這池邊來可是看我的麽?”尚慕舟想說“是”,臉上微微發熱,卻是說不出口。

  阿零會心一笑:“你再怎麽思慮周全,對在乎的人撒謊總是不會。”她緊緊握著尚慕舟的手,“這有多麽好!”頓了一頓,又說,“大戰當前,你是不是怕我又使什麽小性子,壞了軍中大事?”“那可不是!”尚慕舟斷然否認,完了心中卻有些迷惑。他過來原有問罪的心思,倒不單純是因為阿零調兵挖池子養花的緣故。阿零的心思他猜不透,偏在鷹旗軍中最有人緣,到了偏馬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麽的,在青石軍中也很有人氣。雖說沒有個正式的軍職,可畢竟使他的妻子。大戰之中,她若頭腦一熱沖出去,鷹旗的遊擊怎麽可能不保護她?這樣的事情以往便發生過,幾日前又剛剛重演,難保不會再發生。他固然在乎阿零的安全,可要說沒有其他的顧慮,也不全是實話。

  “你看這苦囊花可美?”阿零忽然又調轉話頭。

  “原來是苦囊……”尚慕舟心中計較,卻不接口。他的心思便捷口齒也犀利,在鷹旗軍中威望極高,偏偏在阿零面前總是跟她不上,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了。

  “過幾日開了花結了果子,好吃不說,驅蟲避害可有效了。”阿零解釋。這是夏天了,偏馬寨中蚊蟲厲害,尤其是青曹軍人馬同住,實在咬得兵士苦。

  尚慕舟嘆了口氣:“軍中打仗生死都不怕,還怕了蟲蚊?你養出那麽一池子花來,動用那麽多的弟兄也是小事了,自己花了多少精神?”苦囊的來歷用途他不知道,可這樣突然長出這樣一池子花來,不用說,是阿零使用了巫舞者的祝福了。看著阿零這樣的倦怠模樣,只怕舞了一夜,他心中又是生氣又是心痛:這樣濫用精神力祝福,就算是阿零這樣天資極高的巫舞者也撐不了幾次。

  “你還不知道呢!”阿零伸手從池中抓起一枝苦囊。那苦囊總有半人多高,枝葉肥厚,水面下卻有人頭大小的一個半透明的球,“這便是所謂的苦囊了。裏面都是清水,可以喝的。若是不弄壞它,只是紮孔取水,每天都可以取出一囊水來,足夠一個人喝的。若是弄破了它,那苦囊皮性涼,這樣的天氣裏驅毒生肌再好不過。”她得意地一笑,“這麽一池子的苦囊,若是仔細經營,起碼解決了青曹軍一半的飲水,還有用藥呢!你說我用四五十個弟兄挖這池子,劃算不劃算?”尚慕舟吃了一驚:偏馬的飲水供給三千多青石軍頗為緊張,這樣熱的天,每日供水都是限量的。單是解決飲水一項,就能帶來多大的好處!阿零到了偏馬,看似沒有做什麽正經的事情,不是遊逛,就是挖池子養花,可是她所到的地方,就是跟士兵們說說話,也能提高士氣。更不用說苦囊的應用。有沒有阿零的偏馬,已經完全不同。

  “我說你不信人吧。”阿零認真地說,“我到偏馬來,便是守著你,若不能給你分憂難道還要給你添亂麽?”尚慕舟心下震捍,他太習慣把阿零當作一個需要寵溺的女子,竟沒有想過這原來都是他自己的想象。他用陌生的目光重新打量自己的妻子,三十歲正是女人最美的年齡,既成熟又不失天真,更重要的是那擔當,他似乎這才發現面前的阿零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小的朱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