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開邊意未已---《白駒》 苦囊(第2/4頁)



  最接近真相的也許是路牽機提出的可能。返回青石城之前,路牽機自己帶著那兩百左路遊擊接近了呼圖大營。閃耀著藍鋼色光芒的騎兵幾乎是呼圖大營的鹿砦奔馳示威,他們的刺槍甚至把一些鹿砦高高挑飛。對於這支輕狂的騎兵,呼圖大營中的燮軍顯然有著清晰的記憶,他們甚至沒有在左路遊擊身上浪費他們寶貴的箭矢,起碼在前半段是如此。當左路遊擊們從一個營門跑到另一個營門的時候,終於有稀落的箭矢在他們的盔甲上撞出清脆的聲響,而在真騎蜂擁而出之前,他們已經掉頭奔回了偏馬方向。路牽機的看法是:靜炎並沒有能完全掌握住呼圖的燮軍。嵌在左路遊擊盔甲上的箭矢形制與真騎所用的頗有不同,慌亂的射擊分明也不是青石軍們已經熟悉了的真騎套路,而最重要的一點是真騎出營之前,他看見了呼圖大營中忙亂的旗幟調動。作為經歷過九原易幟的天驅,路牽機對於燮軍繼承自離軍的那套旗令並不陌生。那些不成章法的甚至是矛盾的旗令只能說明呼圖大營中有超過一個發號施令的將領。聯想起斥侯戰中第一道防線慌亂的變陣和退卻,他就越發肯定靜炎的權威起碼不能落實到所有呼圖燮軍的頭上。

  一部使喚不動的下屬,一支擁有重甲騎兵和犀利弓弩的強勁對手,一個大軍南下必須的糧草基地,也許還有一個心懷疑慮的國主大都護。路牽機覺得,如果自己是靜炎,也不能拿出比固守更有利的方案來。畢竟姬野不可能指望用呼圖大營中的這支燮軍來征服宛州,他們只是來建立棗林這塊跳板的。

  但是前線的情勢並沒有因為攻守易勢而稍有緩解。雙方都知道,呼圖大營前粘膩無聊的小規模戰鬥只不過是大戰前的間奏。靜炎的實力已經暴露在青石守軍的眼中,知道了對方底牌的玩家是不會等待變化的來臨的。青石需要一個大的勝利,燮軍知道青石需要這樣一個大的勝利,剩下的問題僅僅是:這勝利到底會不會發生?起碼青石準備打贏這一仗。鷹旗軍的全部人馬已經渡過了壞水河,正沿著黃洋嶺的山麓向偏馬急行。比鷹旗軍更早離開青石的是孤飛修豪兩軍和扶風營,他們正在百裏峽口修築伏擊陣地。而四十裏外的合口村成為青石到偏馬之間的中轉點,整個青石城正在源源不斷地把它的戰爭資源投送到平原北端的預設戰場上來。這樣一來,青石城裏就只剩下了黃庭軍和城守,幾乎成了不設防的城市。雖然筱千夏算得上豪傑人物,要說服他這樣拿出全部的本錢賭在百裏峽,界明城也已經盡了他的最大努力。當各軍依次抵達各自的位置,百裏峽口的青石守軍就超過了一萬的總數。如果算上兵器裝備上的優勢,呼圖一戰的天平正迅速地偏向青石一方。

  當然了,駐守在呼圖的燮軍未必了解這些情況,可他們應該知道,每過一天,偏馬的青石軍就有可能變得更加強大,在呼圖的經營也許必要的,在全局看來卻是被動和危險的。如果任由青石守軍決定戰鬥的時間和方式,不管真騎有多剽悍,都注定了失敗的結局。這樣的道理簡單明了,靜炎一定知道。兩難之中到底作出怎麽樣的決定,誰也無法作出準確的預測。只是連最底層的士兵都知道,一場惡戰正在逼近眉梢。

  一方面,固守對靜炎來說是最穩妥的選擇;另一方面,她已經沒有多少等待的奢侈。如果在青石軍如此大規模的調動下,呼圖大營的燮軍仍能保持不變的姿態,那只能說明最壞的事情就要發生:燮軍的主力已經不遠了。

  對於燮軍主力的位置,不管是尚慕舟還是界明城都完全沒有掌握。在封鎖消息方面,山地之國比宛州商城有效得多。兵力,戰場都是固定的,唯一可以選擇的只有時機。這樣一來,尚慕舟沒有其他的出路,只有在自己還能控制局面的時候,盡早壓迫靜炎進行這場交戰。可是,靜炎也同樣在試圖控制戰局的主動權,怎麽樣才能讓她在尚慕舟選擇的時機出戰呢?青石諸軍的準備已經接近完成,時間越來越緊迫,尚慕舟也越來越緊張,每次一想這個問題幾乎讓他的頭發都要白上一片。“你說是什麽?”尚慕舟想了一遭,還是不服氣地問,他不覺得界明城會比他更輕松,雖然整個偏馬戰局是掌握在他手裏的。

  “就是這個。”阿零微笑著用手指輕輕抹平他緊皺的眉頭,“界大哥自然也是事事操心。打仗的事情我終是不太懂,可我知道他操心的事情比你還要多。”她伸手劃了個大大的圈子,“你眼中還只是偏馬戰局,他可就要看到從天啟到淮安那麽遠。可是,再怎麽操心,也沒有你這勝負心吧?”尚慕舟呆了一下,居然不能否認。界明城的性子的確如此。如果說尚慕舟只是為了結果,那麽界明城往往是為了過程,雖然都要承受焦慮,他們的心思畢竟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