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返魂香一屢---《柏舟》 天驅

  老實說,界明城知道今天多半也找不到什麽活兒幹,可要是不出來走走,在客棧裏只會越坐越郁悶。

  才走了幾步,他忽然停了下來。界明城要去市易司的方向,不料落英街給封了。街上好多靖安司的士兵,行人都繞著道走,原本是人來人去的街頭顯出幾分肅殺來。出了山城客棧右轉,第一個十字路口上了落英街,一直往下走,過了聽雪樓不遠皮市口左轉就是市易司。現在得繞個大圈子了,不過界明城倒樂得如此。

  從早上關於朱纓的流言到仲秋的出現,現在又封了小井巷,每一樁事情都有些蹊蹺。現在界明城的心思散亂,來來回回盡是四月早上的那幾句話,市面上的事情都看在眼裏,卻沒有往心裏去。

  界明城,你來。四月在街頭對他招手。

  界明城幾乎以為自己是在白日做夢,打量了一下四周,才知道自己神不守舍地走回山城客棧來了。

  四月他加快步伐走過去,方才想好的一肚子話忽然間抽不出個頭來,張了張嘴說:我知道啦!四月奇怪地看著他:你知道什麽啦?也不等他回答就急匆匆地說:剛才轉了好大一圈都找不到你。界明城吃了一驚,這才看見四月酒紅的眸子裏面都是焦灼的神情,不由心下一沉,握著她的手問:出了什麽事情?四月小手冰涼,看來已經出來有一陣子了。

  四月竟然沒有抽出手來,拉著他就往客棧裏走,眼睛盯著他看:有很要緊的事情,要你幫忙。她頓了下:你肯幫忙的,是麽?那是自然。界明城毫不猶豫地說。

  如果四月腳下步子並沒有放慢,神態卻有些遲疑,如果是和天驅有關的呢?什麽?界明城再也沒有想到四月會那麽問,登時收住了腳步,四月牽著他的手一緊,幾險些抓脫了。他深深凝視四月,四月也凝視著他。她的眼中幾分求懇的意思,顯得那麽陌生,這樣的神態太久沒有見過。界明城緩緩點頭:肯的。四月展顏一笑,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她臉上有些緋紅,說:我知道你肯的。放心吧,不會叫你去做壞事界明城想說便是壞事我也做了,終究還是覺得太過誇張,只有壓下喉中的聲音,心頭已經暖起來了。

  屋子裏都是熟人。

  四月這樣突兀地轉了態度,界明城知道事情大不一般,可是看見這幾個人,還是忍不住變了臉色,忍不住喃喃道:還有沒有了?楚雙河居然還一本正經地說:有個騎校尉,另外箭及城外還有十來個弟兄。界先生都是打過照面的,只是未必記得。界明城深深吸了口氣,說:那好吧,就算反了銷金營,怎麽又和天驅有關?楚雙河看了應裟一眼,應裟面色不改,楚雙河恨恨道:要是尚慕舟在這裏,原也不用找外人。四月瞪了他一眼:楚將軍只管放心!我說可以,自然是可以的。說著輕輕握了握界明城的手。屋子裏的人個個目光雪亮,怎麽看不見,嘴角微微都是笑意。

  山城客棧是魅的地盤,這是界明城頭兩天就看出來了的。

  四月是魅,禿頭老板谷雨是魅,帳房三伏先生也是魅。客棧裏七八口人,界明城就能認出三個魅來,而且能猜出這幾個魅多半都和朱顏海有關。他不是修煉精神力的人,自然體味不到那個層面的波動。只是言語舉止之間,他們都跟四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左相應裟是魅,四月早就告訴了他。若這山城客棧是魅的一個什麽避難處,應裟犯了事情投奔過來也是再合理不過。不過楚雙河和銷金營的人也到了山城客棧,可見應裟遇到的麻煩不是一般的大。

  等楚雙河拉拉雜雜地說完,界明城把思路理了理,大致有了一個譜,又問:就算那個武士是天驅,又怎麽說左相大人不要叫左相,叫大暑吧。谷雨打斷了他。界明城恍然,原來朱顏海的魅都是用節氣時歷做名字的。

  大暑,念起來頗像大叔,倒也合理,界明城笑了笑,大叔的事情和天驅有什麽關系?應裟沒有回答。

  界明城想了想:這麽說吧,大叔打算怎麽辦?應裟張了張嘴,眼中掠過一絲茫然,竟然還是沒有回答。界明城暗暗嘆了口氣,叱咤夜北的左相大人已經不復存在。

  婆婆說還是送去寧州吧。仲秋接過去,指了指應裟,他跟我們不一樣,他的身份在東陸總是個麻煩。界明城舒了一口氣,點頭:那便是了。大叔說可能和天驅有關,大概是有道理的。他心下不定,那天見過老師裴修戎以後,天驅們就搬去了聽雪樓。裴修戎固然沒有責罰他,臉上卻多有沉痛的意思,此後竟然連他的面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