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寇開時始見心---《懷人》 14-19(第3/7頁)



  只有在這安靜裏面,才能感受到那上萬道仇恨的目光的份量。

  若是自己,界明城暗暗地想,只怕抗不住那些沉重的目光。

  一直到弓箭手已經拉不住他們的強弓,中軍也始終沒有傳來捕殺這三個使者的命令。

  這道命令或者就不應該來。七千休軍面對三名真騎作出如此如臨大敵的迎戰姿態,就好像是一只毛發豎立的猛虎正死死盯著一只跳蚤,即使用爪子的邊緣蹭碎這跳蚤也還是顯得小題大做了。至於那跳蚤的勇氣和信心,不過是一個笑話。

  只是現在,魚鱗陣已經布成,只要緩緩向前推動,即使兩千真騎這時全都沖出來,也會在鋒銳的休軍攻勢中象海中泡沫一樣的消失。現在應該下達的命令與這三個使者完全無關,那是要粉碎真騎大營的命令。

  真人不能說什麽,他們自己也是在不宣而戰的情形下席卷天水的。

  中軍奔出一匹馬來。錦衣的騎將並未帶韁,那戰馬輕松地跑到真人前面,還自作主張地圍繞著使者們轉了一個圈子才站定。騎將緩緩收住韁繩,盯著驚瀾的眼睛。

  騎將是個年輕人,頗為英俊的面容上掛著譏諷的神色,他的身子忽然一閃,從馬鞍上掉了下去,休軍中卻發出暴雷般的彩聲。界明城才一皺眉,卻看見騎將仍然好端端坐在鞍子上,手裏卻掂著那支系著白旗的短矛,不由一驚。翻身取矛的動作雖然並沒有什麽難度,騎將的速度卻實在讓人吃驚。界明城下意識的伸手模擬這個動作,估計自己也不過能達到這速度而已。

  騎將點點頭:“你們真騎好大的派頭,就是要投降也騎著戰利品來送降書啊?”三匹戰馬體壯毛長,顯然是真騎自天水劫來的夜北馬。

  驚瀾和他的射手微笑不語。

  騎將執旗在手,端正了態度:“夜北銷金騎營都統列遊音奉左相令請真部來使到中軍說話。”驚瀾以手按肩甲,行了個禮:“真部火旗武衛營額真驚瀾,煩請列將軍引路。”真騎們策馬跟著列遊音往中軍走去。

  界明城看見休軍中果然有人來領著真騎去中軍,不由愣住了。真騎和休軍不用交戰,勝負也早擺在那裏,只是以真騎的夜襲和休軍的急追來看,雙方都不想讓這出戲早早收場。休軍的統領顯然不是個好對付的人,不知道怎麽竟然會按住大軍攻勢,有板有眼底和真人討論起受降問題來。

  正在那裏狐疑,忽然聽見休軍隊伍中號角聲響。界明城擡眼一看,原來真人還沒有到中軍,陣中已經錦旗搖動。休軍中的騎兵們點燃了手中的火把,高聲呐喊起來,緊接著分兩隊依錦旗方向直沖到兩邊的緩坡上來。

  界明城頓時滿嘴發苦,不知道是那休軍統領哪裏不對,竟然想到派騎兵搜索兩翼來了。白馬雖然很快,可要是被休軍騎兵盯上也是大大的麻煩。正要翻身上馬,他卻意外地發現騎兵們並沒有在山坡上搜索,而是急急催馬,遠遠繞開真騎的大營,一直往杜國方向追了下去。他這才明白過來,連忙把身子又縮回黑影中去,想著想著,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

  對於驚瀾來說,休軍發動不是什麽意外,靜炎早就交代過這才是最大的可能。

  不管是不是能夠投降,驚瀾的任務在他擲下短矛和休軍對峙的時候就已經完成了,剩下的事情是仍然留在大營裏的兩百真騎的。

  “驚狼額真怎麽停下了。”列遊音剛才大概沒有聽清楚他的名字,發音明顯是錯誤的,正回頭來問他。“左相在等著呢!”驚瀾望著列遊音透著笑意的嘴角,依舊神色坦然。

  “是!”他說,“不知道左相還要知道什麽?”“左相該知道都知道了,不知道的等著你們說。”列遊音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刺耳。

  “哦……”驚瀾淡淡地說,看著列遊音嘴角的微笑,忽然有點警覺,忍不住扭頭去看。

  “額真!”兩名射手已經緊張地喊了起來。

  驚瀾看著兩條火龍繞過大營,一直刺入深深的夜色裏面去,不由面色大變。

  真騎大營的營門忽然大開,一騎飛奔出來,朝著界明城藏身的石頭進逼。接著,密密麻麻的真騎一隊一隊出現在火光裏。

  “請界先生現身!”真騎們一起沖著界明城的方向大喊。“請……界先生……現身!”界明城吃驚地差點跳了起來。

  仔細想一下,這也不是什麽意外的事情。界明城和修士們在山坡上露營,在大營中就可以看得清楚。雪野裏無遮無攔,只要留心,自然可以看見他躲到石頭後面的過程。界明城只是沒有想到,真騎竟然一直盯著他在看,最後還要把他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