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寇開時始見心---《懷人》 13-16(第3/7頁)



  要是流風沒有遇上界明城他們,真人們打算戰死在這個地方,雖然他們並不願意。

  十四(修訂版)營區裏洋溢著讓人窒息的香豬氣息,為了取暖生起的篝火把這種氣味烤得又輕又軟,遠遠飄了出去,逼得大營一角的馬匹時時騷動。真人對此卻毫無反應,這氣息對他們來說幾乎是生命的一部分。

  不知道中軍帳裏做了什麽手腳,卻只有很淡很淡的清香。界明城松了一口氣,他對香豬的氣味雖然不是那麽敏感,但要想象女人的帳篷裏有這樣的臭味總是件很難過的事情。

  真部的火旗旗主是個年輕的女子,這多多少少讓界明城和修士們都覺得意外。

  真人好狠鬥勇,各部的額真都是著名的武士,就更別說執掌一旗十數萬人口的旗主了。可一路走來,界明城看見士兵們的眼睛裏充滿的只有敬畏和仰慕。這是些疲憊而沮喪的士兵,可他們的身子在嬌小的靜炎經過面前的時候都繃得象是一張張滿了的弓。

  靜炎卸下頭上那頂沉重的鐵盔時,烏黑的長發頓時傾瀉而下,軟軟地垂到了腰間。她並沒有被甲,只是在肩頭和胸口綴上了青色的堅皮。閃動的火光裏面,她年輕的面容就像一塊明亮的琥珀,即使是這樣的焦慮和勞頓也沒有在她淡蜂蜜色的臉頰上留下任何痕跡。靜炎的眼睛烏黑閃亮,象是蠻族才有的。不說話的時候,看著她那麽轉過身來,每個人的都會注意到她的眼睛彎彎的象是兩輪新月,但那說不出的笑意裏面,卻有著與她年齡所不相符的深邃。

  靜炎不是那種特別美麗的女子,看上去她和許許多多的真人女子沒有什麽不同。(要知道真地的女孩子一向是以她們的肌膚聞名的。)只是因為那雙眼睛,給她那可親的面容帶來了難以形容的神秘吸引力。

  除了頭上的鐵盔,靜炎的裝束在軍中幾乎可以算是輕松寫意,旅人們卻在她並不掩飾的傷痕上看出這是個久經沙場的戰士。界明城注意到她的黑發輕輕摩挲著脖子上細長刺目的血痕,她的右耳差不多是殘缺的。很難想象這樣一個正當韶華的女孩子竟然經歷過這樣殘酷的廝殺,更難想象這一切之後她還能保持這樣甜的笑容。

  在她的甜蜜笑容後面,界明城嗅到了這個女子身上的肅殺之氣,他不清楚這殺氣的來歷。那並不是從她的傷痕裏來的,也不是她奇異的目光中所散發的。這個嬌小的軀體裏有一種什麽力量,他不能明白表述。這是靜炎完整的姿態所給予的一個暗示,作為真騎領軍火旗旗主的這個女孩子,必須和“決心”“堅忍”甚至“殘酷”這樣的字眼聯系起來。

  還是給重沉不住氣,脫口叫了出來:“哎呀,真象個旗主呢!”好像他這一路走進中軍帳一直都在懷疑靜炎的身份。靜炎的嘴角一翹,似乎莞爾,那神色看起來說不出的可愛。

  “夫子說笑了,”靜炎淡淡說,溫和的眼神從每個人面上輕輕流過。可真人將領個個神色緊張,氣氛為之一窒。老練如界明城,也分明感到巨大的壓力落了下來,讓他的心頭沉甸甸的,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就算只是個才成年的女孩子,靜炎也已經具有著王者的氣度。帳篷裏忽然變得靜悄悄的。給重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的鞋尖,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聽說幾位從辟先山過來,”靜炎展顏一笑,帳篷裏的僵硬氣氛瞬間就在她的笑容裏冰銷雪融。界明城捉不住她的眼神,只是覺得靜炎話語有著說不出的真誠。“我們也正打算過去,叫大雪堵在這裏了。想請幾位說說這路怎麽走才行。”她望著旅人們疲憊的面容:“天寒地凍,翻雪山不容易吧?我們這幾千人馬就更難了。我們真地可沒有這樣的天氣,弟兄們想家想的緊了,要是幾位可以告知來路,可幫了我們的大忙。”靜炎並沒有敘述真騎困在這裏的理由,修士們也並沒有這樣的好奇心去詢問。

  界明城心中有點不太舒服,這個女孩子看著那麽甜美,實際上卻把所有人撥拉的團團轉。他也知道自己的這個看法有點偏執:真人的旗主確實沒有必要對幾個路遇的修士和行吟者言無不盡,不過如此單刀直入也真讓人意外。

  修士們識路的手段讓界明城大大吃了一驚。兩個修士很快捷地在靜炎面前的短幾上用泥沙堆出了一個沙盤,逼真的讓界明城的眼睛幾乎都掉出了眼眶。和這些修士們一起走了那麽久,他們不是不聲不響就是說些乏味的道理。怎麽能想到這個小團體中除了黑瘦修士以外竟然還有那麽多有本領的人呢?界明城覺得自己又學到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