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寇開時始見心---《懷人》 9-12(第4/8頁)



  界明城不是沒有經歷過困苦和艱難的人,在二十年的生命裏,已經走過東陸一半的險惡山水,可他實在沒有興趣象修士們一樣追逐苦難。和獵人們在一起起碼還可以保證吃上油水,可是和修士們在一起呢?在奇寒的天氣裏啃上兩三天餅子可是很恐怖的事情,他得為自己打算一下。

  分別的時候,界明城留下了獵人給的白木弓和一壺羽箭。一邊牽著白馬前進,他一邊在道路兩邊搜索野獸的蹤跡。不期然地,他想起了四月對修士們的評價。

  “果然是些不知所謂的夫子”,他心裏壞壞地想,嘴角不由浮起了一絲的笑意。

  他忽然想起四月說話並沒有瀾州口音,而是很純粹的天啟官話,這給她的來歷又添上了些神秘的色彩。

  很遺憾,驛道兩邊看不見什麽獸跡。中州和瀾州的驛道基本是胤朝開國最強盛的時代耗費難以計算的人力財力修建的,在夜北高原這樣惡劣的環境中,修了路的地方就再也不能生長出一根草來。野獸們似乎知道,這漫長的黑色的道路是專屬於人類的,即使在夜裏,它們也總是盡力回避這條道路。

  界明城的脖子都舉得發酸了,還是沒有看見什麽活動的東西。他悻悻地瞥了一眼白馬馱負的行囊,看起來今天的晚餐還是得靠幹肉和餅子打發了。修士們一定不會有意見的,他自嘲地想,實際上他們如果還願意繼續吃肉就已經要感謝星辰諸神了。界明城可不願意想象自己拖著幾個昏厥的修士在雪原裏掙紮的情形。

  白馬忽然警覺地站住,它不安地用蹄子敲擊著燧石的地面,鼻子用力抽動著。

  界明城頗敢意外地停了下來。白馬是經過沙場的戰馬,它表現出這樣緊張的神色通常只意味著他們接近了惡戰的環境。可即使在東陸目前這樣的亂世中,也許是因為遙遠和蠻荒,瀾州諸國還是保持了相當的和平。界明城一時想不出瀾州各地有什麽戰鬥的可能,何況是這裏什麽都沒有的荒山中間。

  一個修士也停住,他向空中伸出手臂。過了一會,似乎握住了什麽,他把拳頭拿回鼻子前用力地嗅。

  “怎麽了,給暗?”黑瘦修士問,給暗修煉正是天道六識裏面的“嗅”。

  “好臭!”給暗苦著臉說。

  “我們什麽也沒聞到呀?”給重疑惑地說,看見師兄弟們滿含笑意的眼神,就立即紅了臉,明白自己說錯了話。

  界明城不知道給暗的特長,他和給重一樣的疑惑,但他相信白馬的感覺。

  幾個人安靜地站在黃昏雪原中的黑色驛道上,一種壓抑的感覺開始孳生出來。

  起風了,一陣小小的旋風翻卷了從林間攪出來的雪霧從界明城他們面前幾十步遠的地方匆匆經過,一片枯黃的樹葉在旋風中無助地轉動著。

  這一次,每一個人都聞到了,旋風的尾巴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惡臭掠過他們面前,沒有心理準備的人們差點被熏得閉過氣去。當風經過以後,界明城聽見修士們發出悠長而沉重的呼吸聲,他不由樂了。

  這種臭氣,他是知道的,如果不能說熟悉的話。

  “你們別急著吸氣。”他指點著修士們,“慢慢地呼吸,特別慢。讓空氣流到嗓子裏去。”給重的臉上露出了怪異的表情,別的修士也是一樣。

  “居然……很香?!”給重難以置信的說,那是一種又細又甜的香味。當人們試圖慢慢回味臭氣的時候,它竟然在人的鼻腔裏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變成一種難以言述的快美香甜。

  界明城笑了,原來這些修士們也有不知道的時候。

  “香豬!”他說,“這是香豬的氣味。”“那不是真地的珍獸嗎?”黑瘦修士帶著一絲驚訝緩緩地說。

  “是啊!”界明城攤開手,表示自己也不明白。香豬生長在濕熱的緒旌兩洲交會的草原上,在冬季的夜北高原出現的幾乎實在近似於零。

  好在已經聞到了氣息,那就該很快能見到它們。界明城估測了一下剛才那陣風的來勢,覺得在天完全變黑應該就能到達剛才香豬所在的地方。不過,他又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要是在香豬附近過夜,那可不是什麽有趣的事情,香豬的氣味只有在極淺極淡的時候才是可人的。

  黑瘦修士似乎明白他在想什麽,點著頭說:“是啊,差不多該找個宿營的地方了。”宿營地,可以避風的,可以取暖的,也許,還需要是可以躲避香豬氣息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