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玄武

繁星初現的時候,我們停在了忘川的上空。

熟悉的城市,在腳下閃爍著屬於它的燈火,恍惚看去,似一片沉在地上的鏡子,把天空的一切光線都鎖在了裏頭。我詢問突然停下的緣由。

“看著腳下的城池。”子淼沉靜的看著地面,月白色的袍子在空中泛著淡淡的光暈。

我低下頭,第一次以這樣的高度與細致,俯瞰腳下的城。我沒有看出端倪,“有什麽特別?”

一抹亮眼的湖藍色飄過來,九厥撥開被吹亂的頭發,提醒我:“要仔細看!建議用靈力洗一洗眼睛,看這座城,像什麽?”我睜大眼睛,把靈力灌入已見疲倦的眸子。

忘川的燈火漸漸虛化,黯淡,但一道輪廓,反而如同醒目的邊界線一般清晰起來,它在我腳下的城市蜿蜒,連結,合攏,這道不能被定義到任何物質下的“界線”,將忘川勾勒出來,包裹起來,在我面前呈現出了一個奇怪的形狀。

“看到了?”九厥又問。

我擡起頭,不太肯定地答:“烏龜?”

那條用靈力才能看到的“界線”,將腳下的忘川城,清清楚楚地“畫”成了一只巨大的烏**尾俱全,四肢不缺,一動不動匍匐在廣袤的地上。

“是神獸玄武。”子淼糾正道。

“玄武?”我一怔,“這東西不是早在幾千年前那次洪荒大災中滅亡了麽?”

聽說早在上古時期,女媧上神曾以一只龜身蛇尾的神獸為坐騎,成為玄武,女媧神寂滅後,這神獸四處遊走,後來被天帝收歸座下,只因玄武獨愛黑暗,故被天帝派往人界地底駐守。據說凡被玄武神力所護之地,必固若金湯,山崩地裂,洪水肆虐,都絲毫不會禍及。只是,在數千年前那場幾乎滅世的大洪水後,玄武便沒了蹤跡,流傳最廣的說法是它太老了,在洪水裏淹死了。

“滅亡也只是‘據說’。”子淼笑了笑,“玄武只算這怪物的頭銜,它本身是有名字的。”他頓了頓,“它叫,忘川。”

“忘川?!”我又看了看腳下的城市,那條勾出大烏龜的界線漸漸隱去,我想了想,“忘川城的下頭,就是那只失蹤了的玄武?”

“應該說是,這只大烏龜馱著整個忘川市。”九厥嘖嘖道,“也只有它能忍這麽久吧。”

“它本不該有此際遇,只怪當年遇了不該遇的人。”子淼搖頭嘆息,朝下而去。

“你說那個龍女麽?”九厥跟上去,“她後來怎麽了?你好像一直沒跟我講過。”

“沒怎樣,放棄了龍身,到那個玄武救下來的村子裏,與她的心上人白頭偕老去了。”子淼淡淡道。

風聲呼呼而過,不聽不明白他們在講什麽,急了,揪住那兩個家夥大聲道:“你們講的到底是什麽?為什麽從沒有聽你們講起過玄武的事?”

“親愛的,我們倆比你年長很多是事實,知道的自然也比你多很多。可我們不是說書的,哪有那麽多時間將我們知道的一切都講出來?”九厥彈了一下我的腦門,“誰知道這只老烏龜會突然冒出來。我都被弄糊塗了。”

“事出必有因。你以大概知曉來龍去脈了吧?”子淼垂眼看了看手心裏的朱砂記,看向九厥,“在三公主與它的斷湖一戰後,只怕事情會稍許棘手。”

“它最恨不守信之人。”九厥嘆氣,“可見那丫頭惹了大麻煩。”

“你們……”我跳腳。

“不要急。”子淼溫和地笑著,“該知道的總會知道。”

我們三人朝地而飛去,天空越來越遠。離不停越近,我的心跳越厲害。事實證明,我的心跳過速真是預言——

第一次見到“不停”這麽狼狽,家具器物,倒了碎了,到處都被火燒焦,地上的水胡亂地淌成了小河,店外人聲鼎沸,消防員們在殘煙裏謹慎的作者善後工作,消防車上的警報飛快旋轉。隔壁街雜貨鋪的阿婆,常在附近推銷保險的眼睛男等等,一堆人在店外指手畫腳,議論紛紛。

我們三個隱了身形,站在像被炸糊了的年糕般的墻壁仰頭看天——現在看夜空很方便,因為不知道大廳的天花板去了哪裏。離開忘川的短短半日,“不停”發生了可怕的爆炸事件。我拾起一小塊被燒得漆黑的木板,發覺木板邊緣泛著一小圈藍藍的暗光,我對子淼與九厥道:“只有敖熾吐出來的三昧真火,會留下這樣的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