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選擇

  必須承認,著陸時還是很疼的,身下那些棱角分明的堅硬石頭,足以將一個正常人類的骨頭撞得粉碎。

  眼前不再是黑暗一片,幽藍的光芒在這個廣闊的,全部由石頭構成的空間裏緩慢遊著。這是地底?我從來未見過如此宏大的地下世界。還是我已經掛了,來了幽冥地府?

  “是你...怎麽是你...”從我身後傳來微弱又惱怒的聲音。我回頭,臉色蒼白的冬耳躺在地上,一條細細的,藍光幽幽的線穿過她的右腳踝,龍血從傷口上細細的淌下。抓住我的人,必是她無疑。

  “敖熾呢?”我上前抓住她的肩膀。

  “幫我……幫我出去!”冬耳捂住腳踝,慌亂的叫喊,“我要回東海!”那個曾讓我驚為天人的東海三公主,如今只是個充滿恐懼與絕望的、可憐巴巴的小蟲子,心虛地露著誰都能一掌拍死她的孱弱。

  “再問你,敖熾呢?”我不打算對她客氣,我承認我在對待個別人時,風度有限。

  “幫我弄斷這該死的東西!”她像聽不懂我說的話,捶著地沖我吼。我看到大顆的冷汗從她額頭流下來,那穿骨之痛必然不是尋常人能承受得了。

  “求你……求求你……”她抓住我的手,嚎啕大哭,“我受不了!好痛!”

  好吧,我該死,我心軟。我到底還是埋下頭,查看那條藍色的線,如果我能弄斷它,那……就弄斷吧。

  我輕輕拿起那條線,綿軟冰涼,如絲光滑,這條線的一端穿過了冬耳的腳踝,而另一端,居然看不到頭,一直延伸到前方那一大塊看不清楚的陰影裏。怎麽解?我試著運起足以切斷一塊石頭的力道,朝著條細線“切”下去。

  結果只是我大叫了一聲,一道血口出現在我的掌上,如果再用力些,只怕手掌會反被這條線切成兩半。咬,扯,化出利劍來割,這條線都毫發無損。

  正束手無策時,線的那端似被人用力一扯,冬耳尖叫一聲,整個人被拖著朝後滑去。我下意識抓住她,對著前方怒喝:“誰?給我滾出來!”

  “呵呵,你本局外人,何苦攬事上身。”

  陰影漸漸亮了,四周的藍光都往它而去,一塊巨大的矩形石台顯露出來,上頭坐著那蛇尾銀鱗的男人,他的手指上,繞著那柔軟的線。一條潺潺流動的河水,將石台與他圍在中間,清亮的河水裏,顏色姽麗的魚兒酣暢遊動。

  當我的視線移往另一個方向時,我便再聽不到別的,也看不到別的,我的雙眼只看到一個事實——一個男人被同樣質地的藍線五花大綁在了石台的左面,腦袋聳拉著,也不知是死是活,大半個身子淹在河水裏,那些顏色奇怪的魚兒很歡樂的圍繞著他,以一種爭搶魚食的姿態熱鬧翻騰,殷紅的龍血在水裏旋繞,擴散。

  這倒黴男人,不是敖熾是誰!照我的性子,本該往死裏嘲笑他才是,這個不可一世的東西,總算是陰溝裏翻了船,活該落魄到當魚食。

  可是,真見了這場面,我哪裏又痛快的起來,看那越發深紅的河水,只覺那魚兒咬得不只是他,竟連我的心尖兒一起咬了,那又恨又痛的兩股氣糾纏著往腦門上沖,便什麽也顧不得了,押上一身的靈力與元氣,在掌中結於無形,對準河水猛然一擊,氣浪翻滾,水花高濺,繞著敖熾的魚群瞬間被沖散了去,好些魚當場翻了肚子。我自然還不罷休,騰空而起,掌中之力化成數塊碧綠犀利的尖晶,勢不可擋,直刺向石台上那罪魁禍首的頭顱。

  鏗鏘幾聲,蛇尾男只是揮了揮手,便將那些足以毀掉事上大多數妖魔鬼怪的,凝聚了我全部攻擊力的晶體拂到一旁。這輕松的一拂,卻讓這些堅硬的晶體碎成了一片片綠色的雨霧——他們居然被煙化了。

  “局外人,你仍有機會離開。我不與你計較。”他半睜著眼睛,將手中的藍線一拽,冬耳驚叫著被拖到了那條圓河的河邊,他冷冷瞥了她一眼,“你在偷跑多少次也是徒勞,跑到哪裏,我都能抓到你。”

  我這才看清楚,那條線並不是被他抓在手裏,根本就是從他的手指裏長出來的!他連我的全力攻擊都可輕易化解,我的力量又怎能撼動他的身體。這究竟是什麽怪物?

  “還不走?”蛇尾男閉上眼,“我隨時會改主意,局外人。”

  “你把我男人綁在河裏喂魚,還敢喊我局外人?”我一步步朝他走過去,一直到了河邊,看看腳下那條漂浮著無數死魚的河水,一咬牙跳了下去,冰涼透骨的河水沒過我的心口,我拼命劃水,朝敖熾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