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道別(第2/4頁)

她擡頭看向聞時和塵不到的方向,藹然地點了點頭,說:“謝謝啊。”

聞時也沖她點了一下頭,然後轉眼看向蹲在一邊的夏樵。他或許也想起了曾經的某個老人,跟著哭了不知多久。

聞時沉默了一會兒,伸手不輕不重地推了一下他的背:“這次你來。”

他轉回去的時候,對上了塵不到的溫沉目光。

這是夏樵親手解的第一個籠。

他把手指搭在老人肩上的時候,黑霧絲絲縷縷順著指尖湧進他的身體裏,像聞時、塵不到曾經做過的無數次一樣。

很多不明白的人,覺得這種復雜濃稠的黑霧很“臟”,但在他們這裏,這種東西被叫做“塵緣”,是凡人的牽掛。

他能從中嘗到萬般滋味。

那是某個人的一生,也是籠散時的一瞬。

那一瞬,不知何處響起了模糊的嗩呐聲。定格很久的判官名譜圖上終於多了一個名字,就跟在沈橋之後。

***

夏樵注意到名譜圖的變化,已經是兩天後了。

那天他們收拾了行李,準備離開西安回寧州。臨走前,聞時帶他去看了看曾經沈橋在西安住過的地方。

那裏早已天翻地覆,曾經的老區變成了一座商場,寒冬天裏也熱鬧非凡,看不到過去什麽影子。

但夏樵還是在那裏流連了很久。

久到他們甚至遇見了一個人。

——那個叫“蘭蘭”的姑娘穿著白色羽絨服,帶著紅色絨線帽,配套的圍巾掩過了下巴。鼻尖在寒風裏凍得通紅。

說來有點哭笑不得,籠裏的蘭蘭泣不成聲還總半低著頭,他們對她的五官印象不算深,居然是在她低頭垂眼的時候才覺察有些熟悉。

她眼睛還是有些微腫,不知在這三天裏又哭了多少回,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和疲憊。

直到和聞時擦肩而過,那姑娘才忽然醒了神,盯著聞時他們看了好一會兒,差點撞上迎面而來的其他人。

和很多曾經入過籠的人一樣,她其實並不記得籠裏的事情,只依稀有些印象。

印象裏,她做過一個夢,夢裏見到了姥姥,好像還有幾個人陪著她送了姥姥一程。

可她不記得夢裏陪她的人長什麽樣了,只是偶爾在大街上看到某個行人,會覺得有點面善,仿佛似曾相識。

蘭蘭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叫住誰。

她只是帶著一絲抓不住的疑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搖搖頭,轉身沒入了人海之中。

這對她來說是極為偶然的一刻,但對聞時和塵不到而言卻是常態,畢竟他們送過太多人,見怪不怪。

這只是平靜生活中的某一天,並沒有什麽稀奇。

塵不到不知什麽居心,在那商場附近挑了一家隊伍排到天荒地老的糕點店,牽著聞時去買了些點心。一邊笑,一邊欣賞傀術老祖那張寫著“傻x才排這種隊但有人想吃而我不能造反”的臉。

只不過很快就被報復回來了——

傀術老祖掏出了他並不怎麽樣的騙術,用“西安有家他曾經常去的百年老店,飯菜的味道特別好,他很懷念”這種一聽就不像他說的邪門鬼話,騙得塵不到點頭答應下來。

然後他憑借著二十多年前的記憶,找到了那家以美(辣)味著名的所謂百年老店,讓完全不碰一點辣的祖師爺陪他吃了一頓大的。

那一桌形容起來只有三個字:滿江紅。

而塵不到對這頓飯的評價只有一句話: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

因為某人其實也不能吃辣。

他們那天是打算直接回松雲山的,因為離白梅花開也沒多久了,得守著養靈陣。但最終陣門卻開到了沈家別墅的客廳裏,正對著冰箱。

落地的時候,夏樵都懵了。

他跟一人多高的冰箱臉對臉,然後轉頭認真地問聞時:“哥,你是熱了還是餓了?”

他哥還沒開口,祖師爺就接話道:“他是辣壞了,想偷你飲料喝。”

聞時:“……”

自己家的東西,算個屁的偷。

聞時轉頭瞪著塵不到。

他簡直納了血悶了,都是不吃辣的人。按理說塵不到別說辣的,東西都不常吃,不是應該反應更大麽?怎麽嘴唇紅了的只有他?

這個瞪視只有幾秒的工夫。

但等聞時回過身去,拉開冰箱門,他便發現整個冰箱保鮮層空空如也,一罐飲料都不剩了。

鬼都不知道去了哪裏。

老祖不信邪,又皺著眉拉開冷凍層,發現連冰棍冰淇淋都不見蹤影,仿佛人間蒸發。

老祖:“……”

“臥槽,我飲料零食呢?!”夏樵目瞪口呆,一時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只有聞時是明白人,畢竟從小到大不知被作弄過多少回了,除了塵不到,還有誰幹得出這麽人的事?

他舔了一下火辣辣的唇縫,面無表情地抓著冰箱門站了一會兒,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