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有情劫 第二十八章 太平真君(第2/3頁)

“才人。”武才人走近前來,眾宮人屈膝為禮,只有穆善才依然懷抱琵琶,弦聲不絕。

“善才又作了新曲啊。”武才人笑盈盈問道。

穆善才這才停了琵琶,微微側身點首為禮:“是。”

將近中午了,春日明媚的陽光灑落下來,照在武才人身上,她今年才十五歲,身量卻已完全長成,修軀挺拔,雪白嬌嫩的肌膚在陽光的照耀下幾同透明,卻又隱隱透出蓮花一般的嫣紅來。

才人長得真美,好像比去年又更勝了好幾分,眾宮人雖然同為女子,此刻見了這驚人的美貌,卻也不禁有點精神恍惚。

立政殿側,李治在閣中讀書,受穆善才琵琶所感,出殿來聽,卻正看見武才人立於殿前陽光之下,春山眉黛,眼波盈盈,含笑與眾宮人說話。

李治呼吸一窒,手中的書卷啪的一聲落在了地上,連忙彎腰拾起,心慌意亂地退了回去。

眾宮人聽得響動,回頭察看,卻什麽也沒有看到,武才人仿佛有點心神不定,匆匆走入殿內,眾宮人都散了開去。

立政殿前,穆善才抱著琵琶,依舊跪坐不動,眼角余光所到,露出一絲冷笑。

夜深了。

李世民此時還有貞觀初年儉約之風,三更過後,宮裏除了幾個緊要處,其余地方的燈火都已熄滅,整個太極宮沉沒在一片黑暗中。

忽有一柄曲頸玉石琵琶從黑暗中浮出,升上天空,向著北苑緩緩飛去。

武才人就住在北苑,那琵琶到了北苑上方,停住不動,卻有無聲的音波在周圍的空氣裏蕩漾出去。

武才人正在夢寐之中,那音波侵入夢中,武才人在榻上輾轉反側不已。

一片昏黑之中,穆善才屈膝端坐,雙臂舉起,十指飛速撥動。

待這一曲亂神終了,那時此女便受我所制,任我馭使了,穆善才冷冷而笑,但黑暗中自然無人看得見她臉上笑意。

這時卻有七色玲瓏的浩然毫光從武才人頸項間透射上來,光毫所到,亂神曲仿佛遇到了無形的水晶屏障,再也近不得武才人之身。

穆善才眉頭一皺:那是什麽?卻又不類中土道法。

心下思量,手底卻不甘心,無形的琵琶聲如飄風驟雨,從空中急落而下,毫光亦於同時大漲,沖上夜天,與琵琶聲相持不下。

“妖孽!”一聲清厲的叱喝忽而在穆善才心底響起。

那柄玉石琵琶如受大力一擊,在空中滾了幾滾,落將下來,穆善才縱身躍起,接住琵琶,臉色煞白,喘息了一刻,身形一晃,消失在黑暗中。

“師父,剛才怎麽啦?”青燈如豆,蒲團之上,優曇輕聲向師父發問。

“沒什麽。”白衣的比丘尼手持念珠,淡淡說道,頓了一頓,復又說道:“優曇,師父行將歸去,以後你要小心在意,守護明空師妹。”

“啊,師父你要去哪裏?”優曇驚訝道。

妙賢不答,站起身來,躍入院中,伸手一招,喀的一聲輕響,一根竹枝已在手中:“徒兒,來,自今日起,為師授你劍術,也好護我佛正法,光我佛遺教。”

幢幢碧影水幕一般在院中展開來,依稀可見兩名女尼緇衣翻飛,轉折起縱,飛旋如電,不時傳來清脆的喀喀交擊之聲。

此刻弘福寺內,玄奘垂眉趺坐,深入無際大定,心中驀然如有所動,站起身來,推門出屋,往太極宮方向看去,七色光毫恰於此時一閃而逝,龍光紫氣盤結旋繞,煌煌然並無異狀,玄奘低首沉思,並無所得,輕輕搖了搖頭,返身入屋。

大鮮卑山雪嶺數萬裏,莽莽橫過北俱蘆洲。

大鮮卑山之麓,靜輪宮風輪八向,露盤璀璨,巍巍然挺出雲煙之外。

千乘萬騎,青旗一色,東出雲中金城,逶迤數十余裏,至於靜輪宮前。

魏主燾親披純青道服,一步步登上數千級的台階。

靜輪宮前,道壇之上,丘處機高冠羽衣,執符持箓,長須飄拂,風采儼然。

兩班弟子執拂提爐,鳴鐘擊磬,此情此景,可謂赫然盛事。

魏主至道壇之前,與群臣一片青袍,深深下拜。

丘處機手托太平玉符,朗聲說道:“陛下神武應期,天經下治,當以兵定九州,後文先武,以成太平真君。”

魏主登壇受符已畢,群臣一一上前受箓,魏國百僚,皆為道徒。

儀禮已成,魏主轉過身來,向群臣諸軍舉符示意,司徒崔浩與群臣拜於階下,山呼萬歲:

“陛下神武應期,天經下治。”

太平真君萬年。

兵定九州,後文先武。

……”

數日之後,魏主應崔浩所奏,罷廢佛教,詔曰:“昔後漢荒君,信惑邪偽,妄假睡夢,事胡妖鬼,以亂天常,自古九州之中無此也。誇誕大言,不本人情。叔季之世,暗君亂主,莫不眩焉。由是政教不行,禮義大壞,鬼道盛熾,視王者之法,蔑如也。自此以來,代經禍亂,天罰亟行,生民死盡,五服之內,鞠為丘墟,千裏蕭條,不見人際,皆由於此。朕欲除偽定真,復羲農之治。其一切蕩除胡神,滅其蹤跡,庶無謝於風氏矣。雖言胡神,皆非真實。至使王法廢而不行,蓋大奸之魁也。有非常之人,然後能行非常之事,非朕孰能去此歷代之偽物!有司宣告征鎮諸軍、刺史,諸有佛圖形像及胡經,盡皆擊破焚燒,沙門無少長悉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