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突襲 第十章 埃利亞斯(第3/5頁)

“是,長官。”

骷髏生們安安靜靜地魚貫而出。五劫生時代,我們所有人都在極北地區的考夫監獄做過六個月的見習看守。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願意因為畢業典禮前打架鬥毆這種蠢事被送到那種地方。

“你還好嗎?”等院長聽不到時,我小聲問海勒。

“我想把自己這張臉扯下來,換成一張沒有被那頭畜生碰過的。”

“找別人親吻你一下,就會感覺好些了。”說完以後,我才意識到這建議很容易被當作別有用心。“不……呃……我可不是在自告奮勇。我的意思是——”

“行了,我明白。”海倫娜下巴緊繃起來。我真希望自己剛才能閉嘴不提她被強吻的事。“順便說下,謝謝你。”她說,“扁他那幾下很解氣。”

“院長要不來的話,我會把他宰了。”

海倫娜看我的時候,眼光很熱切。我正想問她,馬庫斯到底說了些什麽,紮克卻在此時經過我們身邊。他擺弄著自己的棕色頭發,放慢了腳步,像是有什麽話想說的樣子。但我看他時目露兇光,幾秒鐘後,他就避開了。

幾分鐘後,我和海倫娜加入了競技場外列隊的高級骷髏生行列。武庫中的鬥毆漸漸淡出腦海。我們列隊進入競技場,在座的家人、學生、地方官員、皇帝特使和接近兩百人的軍團士兵榮譽衛隊,都在為我們歡呼。

我和海倫娜目光相接,彼此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驚詫。以往我們只能在欄杆後面,羨慕地看著別人畢業,現在自己卻成了站在場地中央的人,這轉換簡直讓人覺得不真實。我們頭頂的天空晴朗明亮,萬裏無雲。劇場高處彩旗飄舞,紅金兩色的泰亞皇族燕尾旗,與黑崖學院帶有鉆石形圖案的黑色戰旗一同迎風招展。

我的外祖父、奎因·維圖裏烏斯將軍、維圖裏亞家族的族長,現在也坐在前排蔭涼的包廂裏。他周圍有大約五十名關系最親密的族人——兄弟、姐妹、侄子、侄女,簇擁在他身邊。我不用看他的眼睛,也知道他一定在關注我的表現,看我彎刀的角度是否完美,盔甲是否合身。

我被選入黑崖學院,外祖父只看了一眼我的眼睛,就認出了他女兒的遺傳,媽媽拒絕接納我之後,他把我接收進自己的家族。那女人以為早已徹底擺脫了我,見我還活著,一定是惱羞成怒吧。

每次放假時間,我都會在外祖父那裏接受訓練。我忍受他的體罰和嚴苛的紀律要求,得到的,是遠超過同學們的教益。他知道我需要這份優勢。黑崖學院的學生,很少有人父母身份不明,在原始部落長大的學員,在我之前更是從未有過。這兩件事,都讓我成了人們好奇——還有取笑的對象。但只要有人膽敢因為我的出身對我不敬,外祖父很快就會教他們學會規矩。他常常都是用劍尖講道理的,也很快教會了我。他像自己的女兒一樣心狠手辣,但他也是唯一把我當成家人看待的血親。

盡管有違約束,經過他面前時,我還是舉手向他敬禮,見他點頭認可,自己也覺得滿足。

一系列陣形訓練之後,畢業生們列隊走向競技場中央的木凳子,紛紛拔出彎刀,高舉過頂。一陣低吼聲響起,音量越來越大,就像競技場中起了雷暴一樣,那是沒畢業的黑崖學院學生們在捶打著石凳吼叫,叫聲裏有驕傲,也有妒忌。在我身邊,海倫娜和林德爾都忍不住得意地笑著。

在所有的喧囂中,我的腦子裏卻安靜了下來。那是一種奇怪的寧靜,無窮小,又無窮大,我就被禁閉在這片寧靜裏。我來回踱步,翻來覆去考慮著同一個問題:我到底要不要逃走,要不要當叛逃者?從遙遠的地方,像在水下聽到的聲音一樣,我聽見院長命令我們收起彎刀落座。她站在高處的講壇上,做了一次簡短的講演。等輪到我們宣誓為帝國效忠的時候,直到周圍人都已經站起來,我才意識到自己該站起來了。

是走,還是留?我問自己,是走,還是留?

當別人發誓為帝國奉獻熱血和生命時,我猜想自己的嘴巴也在跟著動。院長宣布我們所有人畢業,新一批獲得自由的假面人歡聲雷動,這吵鬧聲讓我也回過神來。法裏斯扯掉自己衣服上的那些學院徽標,將它們丟向天空,我們所有人馬上跟他一樣做了。那些布片和金屬片飛在空中,被陽光照亮,像一群銀色的鳥兒。

在場的家人紛紛呼喊畢業生們的名字。海倫娜的父母和妹妹們在喊“阿奎拉”!法裏斯的家人們叫的是“坎迪蘭”!我還聽到了維森!圖裏烏斯!蓋勒裏烏斯!然後我又聽到那個比所有其他人都更加響亮的聲音。維圖裏烏斯!維圖裏烏斯!外祖父站在他的包廂裏,帶著所有的族人一起喊,讓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帝國最強盛的家族之一,今天也有一名子弟要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