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殺(第2/5頁)

二、天降海棠香

纖柔的手指在胭脂香粉間靈活地遊走。眉筆淡掃便成柳葉婀娜,絳紅輕抿即綻唇上花開。鬢角幾綹青絲垂落,顧盼之間風韻十足。

天香閣以海棠為魁首,海棠卻是無香之花。不是海棠不識香,只因未上“紅嫣”時。

“紅妝之下,更是嬌艷動人。”向野英吉放肆地盯著眼前換得一身紅緞旗袍的女人,滿眼的驚艷與癡迷,“海棠花,剛才為什麽穿一身黑色?”

施郁棠正在沏茶,聞言頓了頓,抿嘴一笑:“向野先生還是叫我郁棠吧,剛才匆忙下來,一時慌亂,讓您見笑了。”

向野英吉見她親近可人,大為驚喜:“一直想問問,你的名字,是什麽意思?”

“‘郁’,是香氣。”施郁棠纖細的手指摩挲著杯沿,指上的蔻丹艷得仿佛要滴出血來,“‘棠’,就是海棠花了。”

向野英吉不失時機地湊近她的臉,近距離下只覺暗香撩人,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馬。施郁棠不留痕跡地避開他要攬過來的手,面上笑容不減:“海棠其實沒有香氣,只是這樣叫著好聽罷了。”

“很好聽。”向野英吉沒能一觸佳人嬌軀,眼中略有遺憾,“海棠怎麽會沒有香氣?我面前這一朵,就香得很。”

“向野先生說笑了。”施郁棠攏了攏耳邊的黑發,“郁棠身份卑微,只在天香閣受人寵愛,外人到底是瞧不起的。”

她這番話說來頗帶傷感,雙眼低垂之態更是楚楚可憐,令人觀之不忍。向野英吉呼吸一窒,脫口而出:“跟我在一起,上海灘誰敢不敬你!”

施郁棠驀然擡頭,眼中一亮,卻又黯淡了下去,搖搖頭:“向野先生年輕有為,身邊必有佳人相伴。郁棠自知分量,不敢妄想。”

侍者送來幾盤精致的西點,暖黃柔軟的外觀溫順可愛,鮮亮的果醬更是甜美誘人。向野英吉殷切地將瓷碟推至她面前,道:“像你這般風情的女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軍中的女人呆板無趣,不提也罷。”

施郁棠笑了笑,稍作沉默,道:“真是抱歉,我有些不舒服,可否下次再談?過兩日天香閣有場舞會,向野先生一定要來。”

“當然。”向野英吉見她急於脫身,略有不快,但舞會邀請又大抵使他滿意,只好作罷。

天香閣夜間收場較早,過了十二點,大廳便準時關閉。

羅慶華照例送走賓客,安排人收拾了會場,才上樓回屋。經過樓廊,看見拐角陰影處站了個人:施郁棠垂首靠墻而立,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進來說話。”羅慶華低聲道,並無意外之色。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羅慶華將門閂實,回身問道:“怎麽樣?可曾出了什麽亂子?”

“還行。”與他的謹慎相比,施郁棠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日本人十分狡詐,你要小心應對……”羅慶華說到這裏,臉色忽地一肅,“這是什麽?!”

施郁棠已經卸去濃重的晚妝,素顏亦是動人。此刻的她,與其說是個艷傳四方的交際名媛,不如說是個閨閣中的蘭質女兒家——當然,羅慶華驚詫的並不是這些,而是她左臂上別的一塊黑布。

“立光回來了,是個鐵盒。”施郁棠的神情有些恍惚,“我連發了幾個電報催他,也沒見他回來。如今被裝在盒子裏,總算被人捎回來了。是日本人派人捎回來的。”

屋內一片死寂,誰也沒有再開口。羅慶華幾次張嘴,都說不出話來,手腳陣陣發冷。

宋立光死了!

什麽時候的事?怎麽死的?這些都沒有問的必要。在這樣的年代,死人的事太稀松平常了。

他的至交。她的愛人。

美艷動人的交際花在一次應酬裏認識了出身名門的青年才俊,兩人一見傾心,再遇鐘情——真不算什麽新鮮故事,要說真有什麽不同,便是她來自天香閣。

何謂天香?天降人間之香,殺雲下豬狗之命。

“其實我也算幸運,仇怨方生方消,愛恨情仇,家恥國辱,可以一並報了。”施郁棠目光異樣冷峻,“我見到了立光的煙鬥。向野英吉——自己送上門來,倒也省心!”

三、小女子報國

“你真的決定了?”羅慶華再次問道,“上了香,你就再也回不來了。”

“這麽漂亮的海棠不帶些香氣,老天也不會答應。”施郁棠收回了放在窗外的視線,轉過頭來勾了勾嘴角,“我記得我的‘紅嫣’早就配好了,怎麽還沒送來?”

天香閣不是一處簡單的奢靡會所。天香閣的女子多數都有特制的香,這些迷香足以醉倒所有她們想要捕獲的男人,完成軍統戴局長的一個個指令。這些指令通常都由宋立光傳達,意外的是兩個月前,宋立光和他的秘書林紅突然失去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