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使命 24 惡夢(第2/2頁)

吉普倚在舵柄上,帆布裏鼓滿了風。

“這不會讓我好受多少。不僅僅是紮克,他們都在追殺我。”

太陽正在我身後落下,吉普眯著眼才能迎上我的目光。“我並非想讓你覺得好受點,我是想讓你知道,你都能做到什麽。”

“你又來了,口氣聽起來跟派珀一樣。”

“很好,至少你一直認真對待他說的話。”

“你希望我做些什麽?”我討厭聽到自己逆風對著吉普喊叫的聲音,但是我無法阻止自己。“我曾以為自己有些用處,做了一些事來阻止紮克。是我把我們倆拖到自由島上,因為我覺得我能幫上忙。結果呢?我把阿爾法人引到了島上。這都是我幹的。”

我轉過頭去,任風吹起頭發遮住臉龐,這樣他就不會看到我再一次哭泣的樣子。

“你還是沒搞明白,”吉普說,“為什麽對他們來說你是個巨大的威脅,為什麽你能夠改變這一切。議會甚至是派珀,他們都理解錯了。他們認為你很危險,因為你是一個先知,還有你和紮克的關聯。但是他們都錯了。這世上還有其他先知,也有其他的歐米茄人,他們的孿生兄弟姐妹有權有勢。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他大聲喊著,聲音在狂風中斷斷續續。

“真正的原因在於你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你並不認為阿爾法和歐米茄是對立的。在自由島塔樓上的時候,我就想告訴你這一點。正是這個讓你與眾不同。議會追殺你,派珀保護你,都是為了錯誤的理由。他們都認為,你關心著紮克,不認為我們和他們是對立的,這是一個弱點。但事實上,這恰恰是你的力量所在。正是這些讓你與眾不同。”

我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我不需要另一個理由來讓我覺得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樣。”

*

在船上的第二晚比第一晚要糟糕得多。我們雖已遠離自由島,但想起神甫,還有吉普說的話,我感覺充滿鹽味的空氣都被汙染了。我一直醒著,害怕自己如果忍不住睡著的話,就會重新回顧關於攻打自由島的夢境。當夜空的東部邊緣露出一絲光亮的跡象時,我從吉普的呼吸聲中聽出來,他也沒睡著,但是我們都沒說話。那一整天我們都沉默不語,只有我偶爾輕聲指出前進的方向:再往前一點。一直劃。到了中午,我們經過幾塊孤立的礁石,只有海鷗孤零零地站在上面。幾個鐘頭之後,我們終於見到了海岸,不是數周之前我們上船時的懸崖村莊,而是被海灣沖刷而成的傾斜山坡,一直向下通往海中。我指引著他沿海岸線劃了一會兒,看到一個寬敞的海灣口,兩邊都是密布蘆葦的沙丘。我們把帆取下來,最後劃了幾百碼遠,進入海灣裏面,一條寬闊的大河在此入海。我們沒有往上遊劃,而是劃向岸邊,涉水把船拖離大河的暗流,一直拉到沙土中。我跪下來,捧著河水灑到臉上。這裏的水仍有鹹味,但已經有一半是淡水,在風吹日曬數日之後,感覺說不出的柔軟。

“你覺得他們還在守著要塞嗎?”吉普問。

我仍跪在水邊,搖了搖頭說:“我認為他們還在,但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如果它淪陷了,到時你會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這樣說道,但是當天晚上我們就發現了。我們把小船拖進沙丘,藏在高高的蒲葦草下面。然後我們沿著大河逆流而上,逐漸地,沙丘隱沒,森林開始出現,河水也可以喝了。在有足夠遮蔽的地方,我們立刻躲進樹林裏睡覺。天仍然很亮,但我們在船上那幾天很少睡著,走路都有些踉踉蹌蹌。我們沒辦法生火,只好啃了幾口幹得不能再幹的面包,就著河水咽下去,然後躲進茂密的灌木叢裏躺了下來。

午夜之後,我尖叫了一聲,哽咽著醒來。吉普抱著我不停安撫,直到我的身體停止顫抖。

“自由島?”他問。

我無法回答,但是他很清楚。他試圖吻我,被我推開了。並非我不想如此,我多麽想讓自己淹沒在他的擁抱中,通過身體的安撫將我的注意力從幻象中移開。但是我不能讓自己碰到他。我不想讓他受到汙染,如同我一樣被我所看到的事情玷汙。是我把神甫引到了自由島,這都是我的錯。

在那個破碎的夜晚,每一刻我都看到自由島上正在發生的事。我看到要塞的大門在火焰中倒下。我看到人們踢門而入,要塞庭院裏火光熊熊。我聽見刀劍出鞘的金屬摩擦聲,然後是打鬥的聲音。我看到吉普和我坐著吃李子的集市廣場。我看到光滑的鵝卵石上沾滿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