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7頁)

“當然是去回答謎題啊!你有天分,又有那種慧眼!你說過想贏那個猜謎遊戲,為什麽說話不算話?結果你回家釀啤酒去了,讓某個沒名沒姓、沒頭沒臉的人贏走安恩最珍貴的兩樣寶物。”盧德把信揉成一團,緊捏在手裏,像握著一顆心,“誰知道瑞德麗得嫁給什麽樣的人?像赫爾的雷司那樣,臉用金子打的、心壞得比顆爛牙還不如的人嗎?還是像奧牟的奚斯廷,軟弱得像個小娃,老到要人攙扶才上得了床?如果她被迫嫁給那樣的人,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或我父親。不原諒他,是因為他當初立下這麽一個誓;不原諒你,是因為你在這房間裏答應了我一件事,卻沒做到。自從你離開這裏,我就發誓,一定要贏匹芬那個遊戲,把瑞德麗從父親給她設定的命運裏解放。但是我沒有機會,我連個機會都沒有!”

摩亙坐在盧德書桌旁的椅子上,說:“請你別吼了,聽我說——”

“聽你說什麽?你連自己最最重視的那項規則都遵守不了!”盧德拋下信,猛然伸手揪住摩亙前額的發,往後扯,“你不是要回答未解的謎題嗎?”

摩亙從他手中掙脫:“盧德!拜托你閉嘴聽我說好嗎?我已經夠難對你開口了,你還像只喝醉的烏鴉呱呱亂叫。你認為瑞德麗介不介意住在農莊?我得確認這點。”

“別侮辱烏鴉,我有些祖先就是烏鴉。瑞德麗當然不能住在農莊,她是安恩三大地區第二美女,她不能去和豬群住在一起——”盧德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站在房間中央動也不動,影子也靜止在石板地上,那黯淡沉重的眼神看得摩亙喉頭發癢。盧德低聲說:“你為什麽這麽問?”

摩亙彎腰,用微微顫抖的手指解開地上的包袱。他拿出王冠,中央鑲嵌的那顆無色大寶石明亮地反映著滿室的色彩,尤其盧德的金袍讓寶石閃耀得有如烈日。流燦的光芒讓盧德猛然倒抽一口氣,然後大吼起來。

摩亙丟下王冠,把頭埋在膝上,雙手捂住耳朵。書桌上的玻璃杯應聲破裂,一旁小幾上的酒壺也碎了,酒液流淌在石板地上。一本巨大書冊上的鐵鎖彈迸開來,房門砰然關上,發出巨響。

房外長廊上紛紛傳來氣憤的叫喊,有如回音。摩亙覺得腦袋裏的血管突突亂跳,他直起腰來,手指揉著雙眼,低聲說:“沒有必要大吼大叫。你把王冠帶回去給麥頌吧,我要回家了。”他站起身,盧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穿透皮肉,直捏入骨。

“你——”

摩亙停下腳步。盧德松開手,伸手到他背後轉動鑰匙鎖住門,擋住門外氣憤的敲門聲。盧德的表情很奇怪,仿佛那陣嘶吼把他腦海裏的思緒一掃而空,只剩下最基本的驚異。

盧德開口,聲音有點哽咽:“你坐下吧。我坐不住。摩亙,你為什麽不……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要去挑戰匹芬?”

“我說了,兩年前我就告訴過你,就在我們整夜沒睡,互相考問謎題,準備半中級禦謎學藍袍考試的那天晚上。”

“但看看你做了什麽:你一聲不響離開赫德,離開凱司納也沒有告訴我,像厄運般避人耳目地穿過我父親的國土,到那座吹東風時會發臭的塔裏去面對死亡?你甚至沒告訴我你贏了。你大可以跟我說啊。換作是安恩任何一個王公貴族,都會大張旗鼓地把這頂王冠帶去安紐因。”

“我不是存心要讓瑞德麗擔心,我只是完全不知道你父親立的誓,你從來沒告訴過我。”

“呃,不然我還能怎麽樣?我看過太多顯赫的王公貴族為了她,離開安紐因去那座塔,再也沒回來。你以為我會想給你那種動機嗎?如果不是為了她,不是為了光榮地帶著王冠走進安紐因宮廷,那你為什麽這麽做?總不是因為你對自己的知識很自傲吧?這件事你連師傅都沒有說啊。”

摩亙拾起王冠,把中央的寶石轉向自己,寶石反映出他灰綠相間的罩衫。“因為我必須這麽做,就只有這個理由。我沒告訴任何人,因為這是非常私人的事……而且也因為,那天黎明我活著走出那座塔的時候,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禦謎大師,還是超級大笨蛋。”他看著盧德,“瑞德麗會怎麽說?”

盧德的嘴角突然一歪:“我不知道。摩亙,你把安恩搞得天翻地覆。自從那次瑪蒂爾偷了赫爾的豬群,放進奧牟的玉米田裏亂跑之後,安恩再也沒有這麽天下大亂過。瑞德麗寫信告訴我,赫爾的雷司說他願意劫走她,私下成親,只消她一聲吩咐;杜艾跟我父親一直很親近,簡直如影隨形,但這個誓言讓他火冒三丈,整個夏天沒跟我父親說過幾個字;三大地區的王公貴族也都在生父親的氣,堅持要他打破誓言,但要他改變那令人費解的心意,簡直比吹口氣就想改變風向還難。瑞德麗說她一直做噩夢,夢見一個沒有臉、沒有名字的巨大陌生人,戴著奧牟王冠,騎馬進入安紐因娶走她,帶到某座山裏或海底,帶到某個有錢但沒有愛的地方。父親派人在安恩境內到處找那個拿走王冠的人,也派遣使者到學院來,還要商人不論到至尊疆土內的哪個地方,都替他打聽一下。他沒想過去赫德問問,我也沒想到。我早該想到的,我早該知道那人不會是某個有權有勢的噩夢人物,而是更出人意料的人。我們誰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