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蘇魯的召喚 陶像中的恐怖(第3/4頁)

4月2日下午3點左右,威爾考克斯的所有症狀突然消失。他在床上坐起來,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在家裏,從3月22日夜間到此刻發生的所有事情,無論是做夢還是現實,他都完全沒有任何印象。醫生宣布熱病已經痊愈,三天後他回到了原先的住處,但對安傑爾教授來說,他再也幫不上什麽忙了。隨著身體的康復,奇異的怪夢消散得無影無蹤。從此他講述的全是普普通通的幻夢,毫無意義且無關緊要。一周之後,我叔祖父就不再記錄他的夢境了。

手稿的第一部分到此結束,但索引的某些零散筆記成了我進一步思考的材料——它們為數眾多,事實上,我之所以依然無法信任這位藝術家,僅僅因為塑造本人世界觀的是根深蒂固的懷疑論。這些筆記是不同的人對各自夢境的描述,都出自年輕人威爾考克斯陷入離奇夢境的那段時間。我叔祖父似乎很快就建立起了一套龐大而廣泛的調查計劃,能受他盤問而又不生氣的朋友幾乎全被包括在內。他請他們報告每晚做了什麽夢,還有過去一段時間內值得一提的夢境及做夢日期。對於他的請求,人們的反應各自不同,但總的來說,他確實獲得了很多反饋,普通人若是沒有秘書協助,恐怕無法處理如此海量的材料。原始文稿沒有保留下來,但他摘錄的筆記完整而詳盡。上流社會和商界人士,這些新英格蘭傳統的“中堅分子”差不多全給出了否定的答案,只偶爾有零星幾個人在夜間有過不安但難以形容的感覺,都是在3月23日到4月2日之間,也就是年輕人威爾考克斯出現譫妄的那段時間。科研人士受到的影響略大一些,但也只有四例模糊的描述,稱他們短暫地瞥見了奇異的地貌,其中有一個人提到了對某種異常之物的恐懼。

值得關注的結果來自藝術家和詩人,我不得不說,要是他們有過對照筆記的機會,肯定會爆發出驚恐的情緒。事實上,由於缺少原始信件,我有些懷疑編輯者提出的問題是不是過於具有誘導性,或者只收錄了自己想看到的內容。因此我依然認為威爾考克斯不知怎的得知我叔祖父知曉某些往事,於是前來欺騙這位老科學家。唯美主義者的反饋講述了一個令人不安的故事。從2月28日到4月2日,他們中的很大一部分人夢到了非常怪異的事物,在雕塑家譫妄的那段時間裏,他們夢境的烈度也增加了無限多倍。在所有報告的那些人的敘述中,有四分之一提到了特定的感覺和不是聲音的聲音,與威爾考克斯的描述不無相似之處;有些做夢者承認,在最終見到那個無可名狀的龐大怪物時,他們感覺到了劇烈的驚恐。筆記中著重描述了一個悲慘的事例,中心人物是一位廣為人知的建築師,愛好神智學和神秘學,在年輕人威爾考克斯抽搐發病的那一天,他陷入了嚴重的瘋狂狀態,不斷尖叫有什麽逃脫的地獄居民抓住了他,懇求別人拯救他,幾個月後終於死去。要是我叔祖父用人名而非編號索引這些事例,我肯定會嘗試親自確認和調查。可惜事與願違,我只查證到了寥寥數人。然而,查到的結果完全符合筆記的描述。我時常會想,教授的訪談對象是不是都像這幾個人一樣滿心困惑。最好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實情。

我前面提到過的剪報,涉及的也是這段時間內的恐慌、癲狂和發瘋事例。安傑爾教授肯定雇傭了一家剪報社,因為剪報數量巨大,來源遍布全球。倫敦發生一起夜間自殺案,獨自睡覺的男人發出可怕的尖叫,隨即跳出窗戶。南美洲一份報紙的編輯收到前言不搭後語的信件,一個瘋子從他見到的幻象中推斷出可怖的未來。加利福尼亞的官方通訊稿稱一個神智學群體為了某種“光榮圓滿”而穿上白袍,但他們等待的事件卻沒有發生。來自印度的稿件有所保留地稱臨近3月末,印度國內發生了嚴重的社會動蕩。海地的巫毒活動加劇,非洲的前哨營地報告出現了險惡的傳聞。美國駐菲律賓的人員發現某些部落在這段時間內變得特別棘手。3月22日至23日夜間,紐約警察遭到歇斯底裏的黎凡特[2]裔暴徒的襲擊。愛爾蘭西部同樣充滿了瘋狂的流言和傳說。一位名叫阿爾多伊—邦諾的畫家在1926年春的巴黎畫展上掛出褻瀆神聖的作品《夢中景象》。另有大量剪報記錄了精神病院中的騷動,醫學界自然也注意到了這種奇異的一致性,因此得出了各種難以想象的結論。這些剪報無疑都怪異莫名。到了這個時候,我已經很難繼續秉持無情的理性,將這些事件拋諸腦後了。不過,我依然認為年輕人威爾考克斯本來就知道教授搜集的某些往事。

[1]羅德島東南城市,與普羅維登斯有渡船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