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蘇魯的召喚 陶像中的恐怖(第2/4頁)

手稿正篇的前半部講述了一個異常離奇的故事。根據敘述,1925年3月1日,一名瘦削陰郁的年輕人前來拜訪安傑爾教授,他看起來緊張而興奮,帶著一塊古怪的陶土淺浮雕,淺浮雕當時才剛做成,還非常潮濕。他的名片上印著亨利·安東尼·威爾考克斯,我叔祖父認出這個名字,記起他來自一個與我叔祖父略有交情的顯赫家族,是家族中最年輕的子嗣,近年來在羅德島設計學院學習雕刻,獨自居住在學校附近的百合公寓裏。威爾考克斯是個早熟的年輕人,公認天賦過人但生性古怪,從小就喜愛講述詭異的故事和離奇的夢境,因而頗受眾人矚目。他自稱“精神高度敏感”,而居住在這個古老商業城市的沉穩家人只是認為他“為人怪異”。他從不和親屬來往,漸漸消失在了社交視野之外,如今僅在來自其他城鎮的唯美主義者小團體裏享有名聲。就連致力於維護其保守傾向的普羅維登斯藝術俱樂部都認為他無藥可救。

按照手稿的描述,在那次拜訪中,年輕的雕塑家唐突地請求教授運用考古學的知識,幫助他辨認淺浮雕上的象形文字。他說話時神情恍惚而不自然,顯得做作又疏離;我叔祖父在回答時語氣有些尖刻,因為這塊淺浮雕明顯是新做出來的,與考古學不可能存在任何聯系。威爾考克斯的回答給我叔祖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於事後能夠逐字逐句地記錄下來,這段話反映出的空幻詩意無疑是威爾考克斯式的典型語言,我後來發現這段話高度體現出了他的性格。他說:“對,這是新做的,是我昨夜在怪異城市的夢中做的;那些夢比蔓生的蒂爾城、沉思的斯芬克斯和被花園環繞的巴比倫都要古老。”

接著,他開始講述一個稀奇古怪的故事。那故事突然喚醒一段沉睡的記憶,勾起了我叔祖父的狂熱興趣。前天夜裏發生了一次輕微的地震,但在新英格蘭已經是多年來感覺最強烈的一次了。威爾考克斯的想象力因之受到了嚴重的影響。入睡後,他做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夢,夢中他見到了蠻石堆砌的城市,龐然石塊和插天石柱比比皆是,全都沾滿了綠色黏液,滲透出險惡的恐怖氣氛。墻壁和石柱上覆蓋著象形文字,腳下深不可測的地方傳來很難算是聲音的聲音,那是一種混沌的感覺,只有靠想象才能將它轉化為聲音,他在其中勉強捕捉到了一些幾乎不可能發音的雜亂字母:“Cthulhu fhtagn(克蘇魯—弗坦)”。

正是這兩個雜亂的詞語打開了記憶之門,使得安傑爾教授既興奮又不安。他以科學研究的嚴謹態度盤問雕塑家,以近乎狂熱的勁頭研究那塊淺浮雕,因為年輕人從夢中漸漸清醒過來時,困惑地發現自己正在做這個淺浮雕,身上只穿著睡衣,凍得瑟瑟發抖。威爾考克斯後來說,我叔祖父稱要不是他上了年紀,肯定早就認出淺浮雕上的象形文字和怪異繪像了。威爾考克斯覺得教授的許多問題離題萬裏,尤其是試圖將來訪者與離奇異教或秘密社團聯系在一起的那些問題。更讓威爾考克斯難以理解的是教授一遍又一遍保證他會保持沉默,希望能換得威爾考克斯承認屬於某個枝繁葉茂的神秘社團或異教組織。教授最終相信了雕塑家確實不了解任何異教或神秘團體,他懇求來訪者繼續向他報告以後的夢境。這個要求定期結出果實,在第一次面談後,手稿每天都會記下年輕人打來的電話,他在電話中描述了令人驚詫莫名的夢魘片段,其中總是有可怖的黑色蠻石城市和滴淌黏液的石塊,還有從地下傳來的叫聲或智慧生物的單調呼喊,這些聲音有著不可思議的情感沖擊力,但內容永遠難以分辨。其中重復得最多的兩小段音節轉為文字就是“Cthulhu”(克蘇魯)和“R'lyeh”(拉萊耶)。

手稿繼續寫道,3月23日,威爾考克斯沒有聯系教授。聯絡他的住處後,教授得知他染上了不明原因的熱病,被送回了沃特曼街的家中。他半夜大喊大叫,吵醒了那幢樓裏的另外幾位藝術家,之後時而失去知覺,時而陷入譫妄。我叔祖父立刻打電話到他家裏,從此開始密切關注他的病情,得知負責治療威爾考克斯的是一位托比醫生,於是經常打電話到醫生在薩爾街的診所。聽起來,年輕人被熱病折磨的頭腦沉迷於各種怪異的幻覺,醫生轉述時偶爾會毛骨悚然地打個寒戰。其中不但有他先前夢到過的內容,還提到了一個“高達數英裏”的龐然巨物,它或走或爬地緩慢移動。他無論如何也不肯詳細描述那個巨物,只會偶爾吐露一些瘋狂的只言片語,聽著托比醫生的轉述,教授確定它一定就是年輕人在夢中雕刻出的那個無可名狀的畸形怪物。醫生還說,每次只要這個巨物出現,緊接著年輕人必然會失去意識。奇怪的是,雖然他的體溫並不特別高,但從整體情況來看,卻更像是真的在發燒,而不是患上了精神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