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One 水、血,以及濃稠之物 ⅩⅩⅩⅤ 昨夜 梅裏特墓園

嚓。

嚓。

嚓。

鐵鍬撞到木頭,挖不動了。

維克托和希德妮清理掉最後一點泥土,把鐵鍬扔在墓穴附近的草叢裏。維克托跪下來,拉開了棺材蓋兒。棺材裏的屍體很新鮮,保存良好。這個男人大約三十來歲,一頭黑發整齊地梳到腦後,鼻梁窄長,兩眼生得很近。

“你好,巴裏。”維克托對屍體說。

希德妮的目光難以從屍體上挪開。他的樣子不大討人喜歡,有點……過於死氣沉沉了,不知道等他睜開眼睛,瞳仁是什麽顏色。

他們沉默了片刻,氣氛幾近肅穆,然後維克托按住她的肩膀。

“怎麽樣?”他指著屍體說,“該你動手了。”

屍體打了個哆嗦,睜開眼睛,掙紮著坐了起來。

“你好,巴裏。”維克托說。

“搞……什麽……鬼?”巴裏發現自己的大半個身子都被卡住了,原來是維克托一腳踩在棺材蓋兒上。

“你認識伊萊·卡代爾嗎?也許他改姓伊弗了。”

巴裏顯然還在琢磨眼下的處境。他的目光飄忽不定,從棺材、土坑、夜空,忽又移到問話的金發男人,以及坐在墓穴邊、穿著亮藍色緊身褲的女孩身上。希德妮晃蕩著兩條細腿,低頭觀察巴裏,有幾分驚訝,也有一點點失望,因為此人的眼睛只是普通的棕色。她希望是綠色的。

“該死的伊弗。”巴裏咆哮著,舉起拳頭砸向棺材。他的身體忽隱忽現,仿佛時好時壞的投影。他每一次揮拳,空氣中都有輕微的嘶鳴,似是從遠處傳來的爆炸聲。“他說那是選拔環節!參加什麽狗屁英雄聯盟——”

“他要你去搶劫銀行,證明自己是英雄?”維克托的語氣帶有一絲懷疑,“然後呢?”

“白癡,你看我這樣子還用問?”巴裏在自己的身體上比畫,“他殺了我!那個混蛋要我展示能力,結果他半路上殺出來,開槍打了我。”

看來維克托的猜測沒錯。這是一個圈套。伊萊明明殺了人,卻演了一出英雄救場的戲。維克托不得不承認,他憑借這一招擺脫了謀殺嫌疑。

“見鬼,我不是死了嗎?這算什麽把戲?”

“你之前是死了,”維克托說,“多虧我朋友希德妮,你現在比死強了點兒。”

巴裏聞言大罵,渾身噼裏啪啦的如點爆的鞭炮。“你幹了什麽?”他沖希德妮吼道。“你毀了我。”希德妮皺著眉頭,看他明暗不定,猶如相機的閃光燈,以一種詭異的方式照亮墓地。她這是第一次復活超能者,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零件都可以——都能夠——復原。“你破壞了我的能力,你這個小——”

“我們有活兒派給你。”維克托打斷了他。

“滾開,我這樣子像是要接活兒的嗎?我要從該死的棺材裏出來。”

“我認為你是想接這個活兒的。”

“去你媽的。你是維克托·維爾吧?伊弗招募我的時候提起過你。”

“很高興他還記得。”維克托的耐心即將耗盡。

“是啊,他說你傲慢自大,好像能造成疼痛什麽的?不過,我可不怕你。”他又閃了一下。“聽到了嗎?放我出去,我教你知道什麽叫疼。”

希德妮看到維克托握緊了拳頭,周圍的空氣嗡嗡震顫,但巴裏似乎什麽都沒感覺到。出岔子了。希德妮回憶著給他第二次機會的過程,他復活的方式和普通人不一樣,不完全一樣。嗡鳴戛然而止,棺材裏的男人得意洋洋地笑了。

“哈,瞧啊,你的小婊子搞砸了,是不是?我什麽都感覺不到!你傷不了我!”

聞言,維克托挺起了胸膛。

“噢,對付你還不容易,”他愉快地說,“我可以合上棺材蓋兒,把土填回去,然後一走了之。喂,”他對還坐在墓穴邊晃腿的希德妮喊道,“讓不死之人變回死人要花多長時間?”

希德妮本想對維克托解釋,被她復活的人並非不死之人,據她所知,他們是活生生的,是再正常不過的正常人——好吧,除了這個神經系統方面的小問題——不過她知道維克托的意圖以及希望聽到的回答。於是她低頭看著巴裏·林奇,誇張地聳聳肩:“我沒見過有哪個不死之人能自行死掉的。我猜永遠也變不回死人。”

“那可真是好久哦。”維克托說。巴裏不再罵罵咧咧,嘲弄的表情也消失了。“不如你考慮考慮?我們過幾天再來?”希德妮把鐵鍬扔給維克托,一鏟子泥土如雨般灑落在棺材蓋兒上。

“好吧,等等,等等。”巴裏懇求道。他想從棺材裏爬出來,結果抽不出腳。原來,早在動手之前,維克托就將巴裏的褲子釘在了木板上。其實這是希德妮的主意,為了安全起見。巴裏慌了,忽閃忽閃地,嘴裏嗚嗚咽咽。維克托提起鐵鍬,貼著他的下巴,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