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One 水、血,以及濃稠之物 Ⅺ 十年前 洛克蘭大學(第2/2頁)

慢慢消逝,最後不知不覺地死亡。

錯了錯了錯了……然而呼喊聲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飛散、下沉——

這樣能成。

透過殘存的恐慌,他強行拉回了思緒。這樣或許能成,如果真的成了,他希望擁有力量,得到堅實的證據。他希望自己能成為證據。沒有證據,伊萊就麻煩了,而他不過是伊萊未能實現想法的障礙。有了證據,他就成為了麻煩本身,成為伊萊那套理論的精華所在、無法割舍的一部分。他嘗試計算瓷磚的塊數,但集中不了精神。他的心臟達到了極限,思維卻如糖漿一般流瀉,舊的還尚未消失,新的又湧進來。數字開始重疊,變得模糊不清。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他感到指尖發麻,非常不對勁。並不是因為寒冷,好像是從他身體最末端的部位開始,逐步回收能量,準備罷工。好消息是,惡心感也隨之消退。唯有瘋狂的脈搏在告誡他,他的身體一敗塗地。

“你感覺如何?”伊萊湊近了問,他先前搬來一把椅子,坐在床邊。他一口酒也沒有喝,但兩眼亮晶晶的,炯炯有神。看樣子他並不擔心,也不害怕。當然,快死的人又不是他。

維克托感到嘴巴不好使。他必須使出吃奶的力氣才能吐出字來。

“不太好。”他費勁地說。

他們之所以采取這種藥物過量的陳舊做法,是有好幾個方面的考量。一旦實驗失敗了,這樣容易解釋。還有,伊萊可以等到狀況危險時再打電話。太早進醫院就不存在瀕死經歷了,只能算一次特別難受的體驗。

麻痹感不斷地啃噬維克托的軀體,從四肢向上蔓延,鉆進他的大腦。

他的心跳時而漏拍,時而出奇地猛烈。

伊萊又說話了,聲音低沉而急切。

維克托每次眨眼,都感覺越來越難睜開。有那麽一刻,恐懼席卷他的全身。那是對死亡的恐懼。對伊萊的恐懼。對可能產生後果的恐懼。對沒有產生後果的恐懼。恐懼來得突然而又強烈。

不過,麻痹感很快連恐懼也吞噬了。

他的心跳又漏拍了,這時應該有痛感才對,但他先前喝多了,壓根感覺不到。他閉上眼睛,專心抵抗,然而黑暗已經將他淹沒。他能聽見伊萊說話,而且肯定是很重要的話,因為伊萊正前所未有地扯著嗓子喊叫,而維克托慢慢下沉,透過軀殼,透過床板,向黑暗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