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第2/18頁)

“他說,讓您一點鐘和他一起去吃魚,”男孩說,隨後明顯勉強地加了一句,“還有,啊……您得是清醒的。”看見沃波爾臉上的表情後,他急忙加了一句,“如果您樂意的話,先生。”

鄧肯發出一個惱火的聲音。就像蘭德爾本人一樣,這條信息清晰,直達重點。

“我想最後那句不是他說的吧,對不對?”

“呃……唔,不是,先生。至少那句‘如果您樂意的話’不是。”

“好孩子。別說謊。至少別對我說謊,唔?”鄧肯丟給男孩一個錢幣,開始關門。

“抱歉,先生,但我被特別要求要等您給個回復。”

鄧肯吐出一句精彩的咒罵。

“那要我告訴他您是這麽說的嗎,先生?”

啊,那可就不太好了,鄧肯想著。“不,你大概不該這麽說。告訴他我會去的。”

“好的,先生,謝謝,先生!”隨後這男孩急急沖下台階。

鄧肯靠在門上。他在倫敦的住房雖然不大卻很雅致,位於托特納姆法院路,盡管他在那裏待著的時間很少。起碼清醒的時間很少。不過不管有沒有清醒地享用那個奢華的房間,花銷都是如假包換得昂貴。他緩慢地走向桌邊,撿起懷表,那是在他二十一歲生日時,他的表兄羅伯特·沃波爾送給他的禮物。他們兩人從未特別親近過,不過鄧肯很喜歡這塊表。

他下午才需要去東印度公司大廈開會,而現在只不過十點十七分。

還有足夠的時間讓他洗個熱水澡,去咖啡店,隨後再與刺客導師會面。

“吃魚”意味著會面地點位於弗利特街薩摩(1)夫人蠟像館外。這是個極受歡迎的景點。花上一便士左右,你就能和蠟像版本的皇室人員站在一起,從斷頭台上的查理一世到勇士女皇布狄卡。或者你也可以體驗各種聳人聽聞的場景,諸如迦南女性把孩子祭獻給莫洛克神啦,或是置身於土耳其後宮的內部啦。一個相當真實的殘疾孩子雕塑在門外恭迎著參觀者。鄧肯正端詳著它、咧嘴笑著,隨後感到導師站在了他的身後。隨之而來的是那個冷酷、幹脆的熟悉聲音:

“你遲到了。”

“去你的,我現在來了,”沃波爾說著,站起身,轉而面對導師,“而且我是清醒的。這至少能代表點什麽吧。”

蘭德爾的頭發鐵灰,雙眼淡藍。那從未吐露過幽默感的嘴唇通常只是一條細線。現在,他的嘴唇抿得如此之緊,在他開口之前幾乎都看不見了:

“它代表的東西每次都變得更少,鄧肯。而如果你再這樣對我,那就會是最後一次了。”

鄧肯遠離那一群排隊進門的人,同時說道:“你不能因為一名刺客大師伶牙俐齒就把他幹掉。”他說。

“不,”蘭德爾回答道,“但一名不可靠、不穩定、無禮又一半時間醉醺醺的刺客呢?”

“即便如此。”

蘭德爾嘆了口氣,將雙手緊握背在身後,看向外面繁忙的街道:“你這是怎麽了,老兄?十三年前我們剛剛認識時,你滿腔熱情地想要有所作為,想要讓事情變得更好。你蔑視聖殿騎士所代表的排他性和他們想要控制所有人所有事的欲望。你相信自由。”他藍色的雙眼變得憂郁起來。

“我還是相信,”鄧肯怒氣沖沖說,“但十三年能改變一個人。而兄弟會和軍隊也沒什麽不同。你們會說些漂亮話,蘭德爾,但最終,還是有個階級,而每個人都得服從於它。”

“我們當然得服從它。”只有像沃波爾一樣認識蘭德爾這麽久的人才能注意到這個男人正被困擾著。他一貫冷靜而精確的語調現在甚至更甚於往常。“鄧肯,你是我所認識的最聰明的人。你知道我們所面臨的是什麽。你知道我們需要良好的協調配合。我必須要能夠相信我的人會如計劃一般完成任務,而不是轉頭去投入鬧哄哄小酒館的片刻刺激之中。我們的名字不會被刻在紀念碑上,也不會有雕像為紀念我們而樹立。那種陷阱是為那些聖殿騎士而設的,我們很清楚那種不必要的奢華倏忽而空虛。”

他微微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我們所做的工作就是我們的遺產,”蘭德爾繼續以一種柔和的語調說,“我們的名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所留下的。”

鄧肯感到一陣灼熱的憤怒湧上來,而他將它壓制了下去。他平靜地、小心地說道:“你派喬弗裏把我帶到這裏來是為了對我說教嗎?八歲大的是他,不是我。我,”他向前邁了一步,赫然聳立在這個小個男人面前,“不會被人用這種語調說話。我是一名刺客大師。”

“是的,你確實是。而我是你的導師。”

哦,如果有個警告的話,那就是這個了。他們的視線相交,在比心跳更短的一瞬間,鄧肯確實在考慮是不是要當場幹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