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4頁)

如果事情一如穆薩所懷疑的那樣——這新來的人可能是能帶他們所有人逃出這裏的人、也可能會讓他們全部被殺,那他們承擔不起假定他無辜可能造成的後果。

穆薩對上了他的視線。兩名曾投靠過聖殿騎士的刺客,彼此都非常理解對方。穆薩重新看向自己的牌,發出一聲咕噥。

“哎,你們可是看看這個。”他說這,將四張牌攤在桌上。兩個黑一和兩個黑八。“死人之手。”

四張牌。四名伊甸蘋果的守護者。

“那第五張牌呢?”內森問。

“第五張牌是打入腦袋裏的一顆子彈。”穆薩說。

他們的意見全都一致。

在卡勒姆到達之前,他斷續嚎叫的歌詞先一步傳到了索菲亞的耳中。她必須強迫自己不要因為同情而退縮。將他重新送進去還太早了——實在太早了。

她曾在過去實驗對象的聲音中聽到過這種絕望和恐懼的音調。有時,在索菲亞聽到這種音調後不久,那個人的自我本質會徹底消失……而那個人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該死的。

“將時間調至第六。”索菲亞對阿歷克斯說道。

卡勒姆的聲音尖銳而絕望,繼續尖嘯著令人毛骨悚然、不合時宜的歌詞。

索菲亞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如果他的狀況惡化……”她深吸了一口氣,“把他帶出來。”

阿歷克斯轉向她,高挑的眉毛皺了起來。“但是你的父親——”他開始說道。索菲亞打斷了他。

“我不在乎我父親怎麽說,”她囁嚅著,明確地感到他們所說的這個人正從他的辦公室窗戶注視著每一件事。她大步走到場上,看向那只正緊緊抓著卡勒姆腰際、將他舉到她頭頂上的手臂。

卡勒姆現在幾乎是在嗚咽了。他的臉扭曲成一種微笑,仿佛他和佩西·克萊恩一起弄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他看起來一團糟。他因為在房間中的那場“壓制”而流血不止。他的雙眼圓睜,滿身汗水,胸口因換氣過度劇烈起伏。索菲亞自己的胸中因同情而疼痛起來。都該詛咒她的父親。這根本不應該發生。

曾經,在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她曾一連好幾個小時坐在兒時的家門外,耐性好得如同小山丘,小小的手中捧著葵花籽,等松鼠和花栗鼠來接受她的禮物。她坐得身體都僵硬了,一只腳麻了。這都不要緊。

當一只小小的、雙眼明亮的小動物從一棵樹那邊探出鼻頭來時,一切就都值得了。那只花栗鼠忽跑忽停,拐彎抹角地接近了過來,隨時準備逃走。它剛剛把它細小的、帶爪的前肢放在她的拇指上,擡頭用大大的眼睛盯著她,心跳快得她幾乎可以透過白色胸脯上的絨毛看見心臟在躍動。就在此時她的父親出現了,大吼著要那只花栗鼠走開。它倏地變成一道模糊的褐色影子,消失了。下一天、再下一天,盡管她父親下令不準,她仍坐在外面。等待著。

它再也沒有回來過。

比起花栗鼠,卡勒姆更像是一匹狼,但是他,也是同樣小心翼翼地。而他也同樣剛剛開始信任她,她如此相信著。但她的父親沒有簡簡單單將他趕開,反而下達命令,要痛打到卡勒姆服從,要把他拖進來,塞進這個他幾乎不理解、並顯然恐懼萬分的機器之中。

這是殘忍的,這是錯的,而在一種苦澀的諷刺感中,她知道,最終,這將會阻礙他們的進展,也許甚至造成無可挽回的損失。全都是因為她父親如此渴望即刻就獲得成果。

索菲亞只有一個機會來保護卡勒姆不受傷害,就在此地、就在此刻,而她必須把握這個機會。

“卡勒姆,”她說,她的聲音有力而強硬,“聽我說。”

他只是唱得……喊叫得……更加響亮,試圖蓋過她的聲音。在經受他被迫承受的折磨之前,試圖建立起某種——任何一種——屏障,來保護他曾身為的那個人。諷刺的是、危險的是,只有完全接受將要發生的事,他的心智才能夠得到安全。他不能試圖將它拒之門外,不能試圖淹沒它,不能試圖用尖叫來蓋過那個記憶。

“聽我說!”她大叫,“你必須集中精神!你必須專注於那些記憶。”他聽見她說的話了嗎?索菲亞看不出。她堅決地繼續:“你必須跟從阿吉拉爾。”

這個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卡勒姆低下頭,眨著眼睛,試圖集中視線,仍舊瘋狂地唱著。但那並不是瘋狂——那是在狂暴的掙紮,以抓住清醒的神志。

索菲亞專注地研究過這個男人。就像她毫不隱瞞地告訴他的一樣,她確實知道關於他的一切。而這個吊在她上空的男人,喘息著、為了不被毀滅而掙紮著,使她如此強烈地想起那個舊寶麗來相片裏的小男孩,強烈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