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3頁)

托爾克馬達。人們會記在腦中的東西真是可笑,卡勒姆在小學時曾學過西班牙異端審判所的知識,不知怎的他還記得這個名字。

卡勒姆繼續觀看著這些自己家族歷史的詭異展品。現在,報紙已經不再出現了,僅剩下素描和繪畫,或者來自古早年間寫滿拉丁文的紙頁。

他的視線向下望去,落在彩色圖畫下方,桌上所擺放的一個顯示屏。上面,唯一的色彩只有黑色的背景和白色的線條,但其所構成的圖像已經超越了他的理解能力。成百上千錯綜復雜的線條構成某種機器部件的形狀。

但其中有一樣東西他認得,鮮明無誤。那只手臂,那兩指的巨爪。

“這是什麽?這台機器。”

“我們管它叫做阿尼姆斯。”

“我聽說過阿尼姆斯。我以為它是張椅子。”

“不再是了。你是怎麽聽說它的?”

“我從沒玩過那些遊戲,但我為了賺些現金從商店裏偷過夠多次了。”

她看起來有點被逗樂了:“真的?那你就該知道,借著投影你的基因記憶,它能讓我們觀測,並讓你重歷自己先祖的人生。”

卡勒姆稍稍翻個白眼,走向另一個顯示屏。“你常出門嗎?”他嘲諷道。

“比你多。”

她的語調輕巧,幾乎可以說友善。多奇怪啊,與索菲亞·瑞金這樣交流——這可是他的天使,也是他的獄卒。

她繼續著那個話題:“你有沒有想過,一只鳥兒要怎麽才知道何時該遷徙到南方去過冬?”

“我還真就每天都在思考這種事呢。”

一絲真正的微笑在她的唇角出現,馬上就消失了。但她的嗓音中仍留有一絲笑意:“這就是基因記憶。當你重拾這些記憶時,你就繼承了他們生命中的某一些東西。如果你允許我帶你完成這個項目,沒有人能說得準你究竟會感知,或看到多少。”

當他想起阿吉拉爾處於他房中的感覺時,卡勒姆感到自己窒息起來。“我已經看夠了。也不喜歡讓你偷取我的記憶來制作遊戲。”

現在,所有的輕松神色都從索菲亞臉上消失了,她緊緊地注視著他:

“我沒有偷。我在運用。這些記憶並不是你的。它們屬於你的先祖。相信我,這絕不是什麽遊戲。”

卡勒姆轉了個彎,看著另一堵墻,同時變得更加清醒。這面墻上的東西與他毫無關聯。它上面布滿了彩色的紙頁,每一張上面都小心地標注了編號。每張紙上都貼著小小的、錢包大小的照片,上面是那另一些……人們,那些他在這裏所遇見的人。這都是警方照片,他想。

他開始將那些面孔和名字對上號了。看起來,那個讓他往下跳的人,名叫穆薩。他只模糊地記得曾見到一個亞洲女人,林,以及一個年輕、蒼白、誠摯的小孩,叫做內森。另一個人,埃米爾,是一個和卡勒姆年紀差不多的男人。

卡勒姆的聲音強硬而平板:“那麽這裏的其他人呢?他們也是實驗老鼠嗎?”

“他們是刺客,就像他們的先祖一樣。”索菲亞停了停,加了一句,“就像你,卡勒姆。都生來就具有暴力體質。他們的DNA和你的DNA一樣,讓我們能夠進入你們的潛意識,進入你為何而來得本源行為,進入所有這些暗藏著、驅使了你一生的沖動。”

這些話讓人難以接受。卡勒姆退開了幾步,努力克制著他的感情,轉而面對她:

“殺人犯?”他說,“那麽,你就是這麽看待我的?”

“你殺了一個人。”她用一種不帶任何指責的口吻說。對她來說,這不過是個事實。

“那不過是一個皮條客。”卡勒姆澄清道。

那個景象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那個販賣女人肉體的男人獰笑、醜陋的臉。妓女臉上勉強用化妝品遮蓋著的瘀青。她們被迫發出的笑聲。惡臭,混雜著過多的香水、汗水和最主要的,她們的恐懼。

而當那個皮條客抓住一個至多不超過十六歲的女孩的喉嚨,將她的臉撞向吧台的那一刻。當卡勒姆·林奇決定讓這個人渣永遠無法再傷害另一個嚇壞的女孩。

而如果,根據這些他所看到的內容,索菲亞真有那麽了解他的歷史,那麽她也應該非常清楚。

“我不喜歡他那樣威脅女人。”卡勒姆只評價了這麽一句。

索菲亞朝他走近,話中既有好奇、也有一種挑釁:“你還會再動手嗎?”

卡勒姆沒有回答。當他向下看去時,他的視線落在一張照片上。就像他的照片一樣,這張也被小心、尊敬地嵌在相框中。他拿起來看著。

這是一張老照片,盡管是在那記憶的國度中拍攝的。它看起來有點像卡勒姆先前看到的自己的照片,已經開始褪色,但圖像依舊清晰。

相片中有兩個人。一個是迷人的、大笑著的女人,有著齊肩的頭發,穿著雪白的襯衫和牛仔外套。她的手臂保護性地環繞著照片上的另一個人——一個剛會走路的孩子,有著藍色的大眼睛,正坐在一架老式秋千上。這個小女孩專注的表情就仿佛她正注視著除了所認識的照相者,還有別的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