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3頁)

“在哪裏?”

“安達盧西亞。”瑞金回答道,並尖銳地加了一句,“1491年。”他允許自己品味了一會兒這一刻。

“那些後裔?”

現在他引起她的注意了。“所有的血系都滅絕了。”瑞金回答,並帶著他無法隱藏的滿足繼續補充,“只除了一條線索。我們利用他追查至五百年以前,追查至刺客兄弟會。”

強壓住的勝利微笑還是在瑞金的嘴角揚了起來。

索菲亞盯著那些她已經看過上千遍的紙頁。這些紙出自一部古老巨著,畫面上描繪了對伊甸蘋果的使用。伊甸蘋果閃耀著明亮的光芒,似乎正漂浮在一圈欣喜若狂的遠古人上方;那些人身上只穿著草衣,幾乎無法蔽體,握著手,表現出純粹的喜悅之情。

旁邊的一頁稍稍多一些分析性。這名古早的藝術家試著分解伊甸蘋果的構造,但盡管他那份歷經多個世紀流傳下來的勤勉讓人稱道,這張藍圖所引出的問題卻遠遠多過解答。

然而現在,伊甸蘋果有了一種全新的意義。它,就像她告訴父親的那樣,已經觸手可得了。

一個突然的響動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轉而看向一面清晰的屏幕。屏幕裏的卡勒姆從床上猛然坐起,驚恐地戰栗著。

卡勒姆失去意識將近二十四個小時。看到他清醒過來讓索菲亞深感寬慰。在聽到昨晚她父親下令“送他回去”後,她一直怕她將不得不給他注入更多的藥劑來喚醒他。

他環視四周,好像認為應該有人同他一起身處房間中。索菲亞放下了筆。現在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卡勒姆身上。

卡勒姆將雙腿放下圍欄床,揉著自己的後頸。他的手指碰到那塊痕跡,那是昨天紮入他脊髓的硬膜連接所留下的。他輕輕地摸索著它們,收回手,注視著手指,似乎很驚訝上面沒有血跡。

隨後,他注意到了隔著那道厚重的玻璃正在監視著他的那三名保鏢。卡勒姆凝視了他們一陣,隨後很快地無視了他們。他試探性地站起身,向門口走去。

當然,門是鎖上的。在試了幾次之後,他轉而開始打量這個小房間:除了那張簡易圍欄床、一張沒有扶手、狹窄帶墊子的長凳以及旁邊一張同時用來當作照明的小桌子外,這裏什麽都沒有。

索菲亞有些驚訝地看到,卡勒姆幾乎立即就盯住了那台小監視器。從她的視角看來,他正直直地盯著她。

這是一個對監獄非常熟悉的男人,索菲亞想道。但對這種情況的熟悉卻似乎並沒有造就出順服。

一陣對父親的怒火忽然沖過心頭。索菲亞不知道這將會變得有多糟……

卡勒姆盯著鏡頭,琢磨著那一端坐著的是什麽人。另一個警衛?那個親手帶來允諾和痛苦的天使?這都無所謂。他將自己的注意力再度放在警衛身上,沒有一絲膽怯。他讓這種人在注視下低下頭的次數多得不計其數。

玻璃上有一陣閃動;一個倒影。又有一個警衛進入了那間屋子嗎?不,不是警衛,他們不會有那種貓科動物般的優雅動作。他看向那裏,眼睛睜大了。

這個人的臉被兜帽所遮蔽。他擡起頭——卡勒姆所注視著的面孔極為熟悉、卻又難以言喻地陌生:那是他自己的臉。

一對殺手的藍色雙眼凝視著卡勒姆,隨後眯了起來。雙眼的主人輕柔地向前踏去,加快腳步,猛地甩出雙臂,彈出那對刀刃,然後一躍而起。

刀刃貼上他的喉嚨。阿吉拉爾猛將其拽回,隨即那道冰冷而灼熱、極度疼痛的裂口出現在卡勒姆的脖子上。他彎下身,咳出鮮血,他的手擡起捂住他被劃開的——

——完好無損的?

——喉嚨。

什麽都沒有。沒有血。那不是真的。只是他的頭腦玩的小把戲。

卡勒姆放下他的雙臂,不住地顫抖,渾身被汗水浸濕。

伴隨著輕柔的滴滴聲,門打開了。有那麽一會,卡勒姆以為他仍處於幻覺之中。他的母親過去一直喜歡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的老電影,而走入房間的那個人看起來就仿佛是從那種電影裏走出來的。

索菲亞·瑞金穿著一件純白的棉上衣,折線如刀鋒般筆挺的長褲,以及一雙黑色鞋子。這套衣服的風格幾乎帶有陽剛氣,但在人們眼中她依舊只可能是一位極度迷人的女性。

或是一位天使。

“那種幻覺被我們稱之為‘滲透效應’,”她在走進門的時候說道,同時將門在身後關起,“攻擊性影像。昨天你所重歷的暴力記憶正與你的現時視界交疊。”

“只來源於我昨天所經歷的?”他問道。

她平靜地注視著他:“那些是攻擊性的記憶。其中一些來源於昨天。但並不是全部。”

在她說話間,卡勒姆從她面前轉開,靠在玻璃上。警衛面無表情地回視著他,但他並沒有注視他們。索菲亞的話讓無數情感在他體內翻攪起來。他說不上來那都是些什麽,但那些情感的沖擊讓人不快,而其中有一種很可能是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