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迷失(第3/5頁)

“學識屬於教會,”主教柔聲說,“所有的知識都是。斯蒂芬修士,讓我們結束你的討論吧,不要再提。我贊賞你的固執,但用得不是地方。”

斯蒂芬點頭道:“知道了,主教大人。”

“另外,這一部書。”他拿起一本犢皮卷冊,“我有些困惑,我並沒讓你翻譯啊。”

“是沒有,主教大人。但根據禦林看守話裏的啟示,我想這書裏面可能有跟荊棘王和獅鷲相關的記錄。”

“我明白了。那你是用空閑時間完成的?”

“夜裏,主教大人,用冥想時間。”

“冥想時間的安排是有理由的,斯蒂芬修士。你應該用於冥想。”

“是的,主教大人。可我想這個可能更重要一些。”

主教嘆了口氣,放下卷宗。“你帶到這裏來的那個禦林看守,當時發著高燒,眼看就要坐上聖法辛史的渡船了。他的幻覺似乎跟任何東西都不相關。”

“他傷得十分嚴重。”斯蒂芬承認道,“不過這個人我算是認識。他十分理性,從不空想。前次見到他時,他還認為獅鷲和荊棘王不過只是孩子們的想象。而現在他確信自己親眼見到了兩者。”

“我們經常嘲弄那些我們內心裏最最深信不疑的東西。”主教說,“特別是我們不情願相信的東西。清醒與瘋狂的頭腦之間天差地別。”

“是的,主教大人。在《怨言集匯》的《塔弗樂·塔瑟斯》裏面有一段出處不詳的卡瓦魯語引文。其中提到gorgos gripon,也就是‘彎鼻子的恐懼’。他們被描述成‘長角領主的獵犬’,而且還說它們的掃視是致命的。”

“那書我也能讀,”主教說,“《塔弗樂·塔瑟斯》是有關異教徒罪惡的列舉。注解裏說那最可能是用來形容巫王巴拉羅斯私家護衛的術語,對不對?還有,邪惡的殺手以它們鳥喙狀的頭盔為特征吧?”

“的確是那樣,”斯蒂芬贊同道,“但那注釋是與原始文獻相隔了五百多年之後所寫的。”

“由一位學識淵博的教會成員寫的。”

“可是,主教大人,我見過那野獸。”

“你當然見過怪獸,據說獅子時常在山間出沒。”

“我並不認為那是獅子,主教大人。”

“那你在深夜裏見過獅子嗎?”

“我從沒見過獅子,主教閣下。”

“那就對了。如果你所見的真的是那種怪獸,它為何不殺了你?你又為何沒有中毒?如果要理智對待禦林看守的瘋言瘋語,你自己首先得理智。”

“我不知道原因,主教大人。”

“我覺得你的調查是在浪費我們的時間。”

“您希望我不再調查此事?”

主教聳聳肩:“只要不影響你工作的進度,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但就個人意見來說,我覺得你是在追逐幻覺。”

“謝謝您的意見,主教大人。”斯蒂芬鞠了一躬。

我為什麽沒提到那只角?斯蒂芬離開主教後對自己感到驚訝。那只角是一個難題。上面的文字他僅僅見過兩次。那是黑稽王統治時期曾用過的一種秘文。他能夠解讀這種文字,只是因為那本古籍——寫在人皮上的古籍——配有衛桓語的銘文。

那些文字不同於教會所知的任何其他文字,因此斯蒂芬認為那是作者自己發明創造並由自己運用的文字。可現在又出現了,這次斯蒂芬一點頭緒都找不到。此種語言跟他曾見過聽過的任何一種語言都沒有相似之處。

甚至不是人類的語言。但從文字形態來看,與古代卡瓦魯典籍的注解裏所用的司臯斯羅羿言語的某些小片段有點類似。

禦林看守究竟見到了什麽?

斯蒂芬緊閉嘴唇,回到藏書塔。

對《怨言集匯》的進一步檢閱只讓人感到灰心喪氣。他想或許長角領主應該譯作帶號角的領主,但這個詞明顯是指的某種鹿角狀的東西,而不是那種用角制成的誇張的工具。他坐了一會兒,陰郁地望著文本,真希望能見到這個不知名作者所依據的原始材料。

他腦中的無數條思路全都有始無終。他翻閱著《古物事典》,希望能找到跟角上文字相匹配的宗教符號,雖然這可能性並不大。如果這種語言真的是司臯斯羅羿的語言,那就很可能出現在比聖者擊敗舊神更早的時代。

他把書放回去時,一串記憶忽地冒了出來。在不久前的一個晚上,也就是埃斯帕·懷特拿猙獰怪嚇唬他的那個晚上,他記起祖父曾經對“被詛咒的神角”有過提及,而且在一時沖動之下,查閱了一本有關東方克洛史尼的隱匿與偽神的冊子。他沒花多長時間就找到了它。自巡禮路歸來,斯蒂芬發現那些典籍似乎就存放在他的頭腦與手指之間,只要腦筋一轉便可以迅速而確切地從書架上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