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第4/5頁)

奧內爵士點點頭,在離對方十碼之遙處站定。霎時,周圍安寂下來,易霍克甚至可以聽見微風吹過那些高處枝丫的聲音。

“我是奧內·德·羅英威利爵士,”他的聲音清晰而通透,“肩負著教會的一項神聖使命。請問閣下如何稱呼?”

鹿角人露齒一笑,舉起自己的雙手,好讓他們看見他手裏那兩條不斷掙紮的蛇。

“看他們的眼睛,”高芮爾抽出劍來,語音可怖,“他們都瘋了!”

“別輕舉妄動。”奧內說。他的手輕撫在矛柄之上,身軀前傾。“這個回答實在高明,”爵士提高聲音,“比什麽稱呼什麽問候都高明得多啊。戴著鹿角帽的您實在太睿智了,所以才會用這些蛇來問候我們。實在漂亮極了,我不得不承認,這是最為精彩的答復。我懷著迫不及待的心情等待您的下一句話。”

但鹿角人只眨了眨眼,仿佛奧內的話都是些稍縱即逝的雨點。

“你根本沒有腦子,是不是?”奧內問。這次鹿角人扭頭朝上,沖著天空號叫。

三張弓在同時發出尖嘯。易霍克被驚得一哆嗦,隨後看到三位修士正朝森林射擊。那些穿梭在樹木之間裸露或半裸的影子忽然撲了過來。易霍克見到其中一個倒在地上,她的脖子上插著一支箭。她很漂亮,或者說曾經很漂亮——此刻蜷在地上如一只受傷痙攣的母鹿。

“我們前後夾擊,高芮爾修士。”奧內說完,平舉手中長矛,對準逼近的那群人。他們手無寸鐵,瞥見全副武裝的騎士本該心驚膽戰。但其中一個女人卻沖過來撞上了長矛。力道如此之強,以至於矛尖刺穿了她的脊背。即便如此她仍張牙舞爪要撲過來,渾然不把穿透自己的武器當一回事。

奧內咒罵了一句,隨即拔刀,砍向第一個朝他跳過來的男人,接著又砍倒另一個。同時卻有更多的瘋子從林中蜂擁而出。易霍克瞧著三位修道士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攻擊著,但他們射出的箭大部分都是在極近距離命中的,道路兩旁很快便屍積如山。

馬丁、高芮爾和奧內爵士拔出長劍替代了弓箭手們的位置,好讓他們有足夠的空間射擊。易霍克被圍在了正中。他終於也拿出自己的弓,繃緊了弦,但眼前一片人潮湧動,實在不知射向哪裏為好。

對方的人數簡直無窮無盡,但全都手無寸鐵。

其中有人似乎記起了扔石頭的法子,於是狀況很快便有了變化。第一塊石頭撞上奧內爵士的頭盔,沒任何損傷,但霎時間成千上萬大大小小的石頭如冰雹般砸將過來。其時,某種沒有歌詞的聖歌或挽歌在他們之中響起,仿佛夜鶯的叫聲般此起彼伏。

艾爾維修士被一塊石頭擊中了前額,鮮血噴湧而出。他下意識地舉起一只手去擦眼睛,卻馬上被一個大漢拖入了狂暴的海洋。

易霍克從未見過海洋,他一直是通過奧內爵士那些生動的描述來想象——就像一個大湖,水卻在浮浮沉沉。而艾爾維就正如溺亡在那種水裏的人一般。他掙紮著沖出波浪,卻又被另一個浪頭打落。之後便出現在離得更加遙遠的地方,而且渾身鮮血淋漓。易霍克覺得他已經失去了一只眼睛。

在最後一次掙紮之後——艾爾維消失了。

與此同時,其他修道士與奧內爵士仍在浴血奮戰,但各處屍橫遍野,馬匹們被困在原地無法移動。高芮爾是第二個被拖走的人,並很快被撕成碎片。

“他們想壓倒我們!”奧內大聲叫道,“我們必須突圍。”他驅使亞爾斯一馬當先,揮刀砍掉那些來拽他和馬匹的手臂。易霍克的小馬尖叫著騰越起來,霎時便有人用汙穢粗糙的手抓住他的腿。他驚叫一聲,接著扔掉弓,拔出匕首便刺下去。可那人卻無動於衷,又來拽他手臂,力氣大得驚人。

忽然馬丁在他身旁出現,攻擊者的頭顱被砍掉,在地上蹦了幾下。易霍克魂不附體地目睹著這一切。

他一扭頭剛好看到奧內爵士遇險。三個男人貼近他持刀的手臂,有兩人已開始拖拽。在被拽離馬鞍之時,他痛苦地叫了一聲。修道士們趕忙上前營救。

但他們還是晚了一步。一塊石頭擊中易霍克的肩膀,另幾塊砸中了馬丁。他頭部受傷,身子晃了晃,但即刻又坐穩了馬鞍。

“跟著我,”馬丁對易霍克說,“別畏首畏尾的。”

他驅馬撤離他的兩位修士兄弟,接著跳入一條小徑。易霍克昏頭昏腦地跟著修士,根本沒想過違抗。馬丁手中之劍快得只能見到一片光幕,而他的決斷也證明了他的睿智,這是一條敵人攻擊最為薄弱的小徑,盡頭是一條寬闊的河流。

他們跳入水中,水深及項背,於是馬兒奮力劃動起四肢。好歹渡到了對岸,岸坡不算陡,上岸並不怎麽吃力。